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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翊没让孔一娴回射箭馆,直接把她送回了家,在楼底下时,他再次扶着孔一娴的肩头安慰,“就当自己是姨妈来了吧,要是还不能放松,我去搜罗点段子来哄你开心?”

    说完这句话,他又立马住了嘴,这话……算是越界么,她会不会又动摇了?

    只是孔一娴现在真的没心思胡思乱想,她谢过常翊的好心,自己提了包上楼。

    常翊在楼底下待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刚刚回到射箭馆,还没来得及和梁飞打招呼,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岑总打来的,让他有些犹豫。

    商业赛刚结束,岑总就打电话过来,肯定是过问比赛的事。可这次孔一娴的成绩不太拿得出手,该怎么解释呢……

    不能让电话响太久,他还是划下了接听键,“喂岑总……”

    电话那边的岑总微微沉吟,“不是说了么,叫我岑叔就行。孔一娴在你边上么?”

    “不在,我送她回家了。她……她今天有点累。”

    岑总似乎在分析他的话,半晌才嗯了一声,“听说她今天的表现不太好?圈里有些人,在议论呢。”

    常翊紧张了起来,他不怕孔一娴的状态下滑,也不怕一次的比赛失利。他怕就怕那些赞助方对孔一娴失去了兴致,从而影响她接下来的比赛应邀。

    甚至于省队或许已经有教练注意到她了,可这次的失利会让他们琢磨一娴之前几场比赛的表现。

    如果一个选手在赛场上状况频出的话,会让教练不敢选择和器重的。

    “岑叔……一娴她在赛前,被我逼的太紧了点,我也……我没有注意疏导她的情绪。所以一娴她其实水平还是可以——”

    “好了好了,瞧你紧张的。”

    岑总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带着些笑意,“我没有质疑孔一娴的意思,也不是责问什么的。你叫我一声岑叔,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不需要这么拘谨,你这懂事的样子,岑叔反而不习惯呢呵呵。”

    常翊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也暗自感激岑叔的理解和支持,“谢谢岑叔,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我和一娴其实也的确有些失落。”

    “这个是人之常情,你现在也稳重了不少,岑叔不会多说什么的,这次给你打电话,就是慰问一下。毕竟大家都在说这个事,想必你的压力也很大,岑叔怕你钻牛角尖,到时候你脾气上来,把孔一娴吓到就不好了。”

    被揭了丑的常翊苦笑着咧开嘴,“不会的,在她面前,我不会耍脾气的。再说了我现在哪还和以前一样啊,现在真的不太发脾气了。”

    岑叔笑了起来,像极了过年时串门问好的亲戚,“你小子啊,就是要被打一顿才知道痛。既然你们情绪还好,岑叔也就放心了。常翊啊,岑叔这几天考虑了一下,你们年轻人都不容易,我看孔一娴也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所以帮你办场比赛吧。”

    这句话犹如乌云乍开,让常翊立马激动了起来,甚至连音量都不受控制,“真的?!谢谢岑叔!下次比赛,我一定会帮一娴调整好心情的。”

    虽然一娴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但比赛也不是说办就办的,等一切都筹备妥当,她也该恢复了,正好还能在锦标赛之前多一次经验。

    等常翊挂了电话,梁飞才走到门口问起比赛的事,得知孔一娴发挥失常后有些意外,又听说下一场比赛已经定下了,不由吸了口气有些担心,“锦标赛就快来了,这么频繁的比赛,一娴姐受得了么?”

    现在是七月上旬,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锦标赛了,中间再来场比赛,虽然能激发运动员的斗志,但前期把精力过多地投入到商业赛中,在正式的比赛之前能不能调整好状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梁飞的话有道理,常翊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只是他以前也没有给人做过心理疏导,更没有被人疏导过,所以哪怕知道一娴的情绪不佳,也不知道该怎么在所谓的“划清界限”的情况下安慰她。

    他想了想,还是不想放弃这次的好机会,“一娴的实力没问题的,她需要一场比赛来找回自信,还是比吧,或许这场比赛下来,她就恢复了呢。”

    梁飞依然有些顾虑,不过这是老板和一娴姐的事,他没立场插嘴,更没打算和陆珊透露太多,否则她要是在一娴姐跟前说些什么,老板该怪他了。

    只有两个男人的射箭馆沉闷且压抑,偶尔门前有几个人路过,都是在抱怨这连续几天的大雨,再这样下去,城市该内涝了……

    同样抱怨这雨水的,还有回到家的孔一娴。

    她本想收拾下屋子,然后给自己做些好吃的,结果房间一股霉味,瓷砖上潮湿滑腻,就连厨房的木铲都发霉了。

    发火把木铲丢进垃圾桶的孔一娴干脆懒得收拾了,开了空调除湿之后就在沙发上躺尸,不知不觉闭眼睡着了。

    再醒来,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肚子饿得难受,又只好爬起来做饭。

    整个家只有厨房是亮的,简单的煮了面条之后,就干脆站在厨房里吃了起来。可吃着吃着,她就哭了起来。

    常翊和林能进那么努力地指导她,她也很希望能够如梁飞所说的那样碾压市队,好让常翊出口气。

    所以哪怕她在比赛之前的两天感到疲惫难受,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在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

    可越是急切地想要调整状态,她就越紧张,甚至林能进那变形的手腕也成了刺激自己的因素,再甚至下雨、别人的议论,一点一点的小细节都让她难以承受。

    夜深人静时,脑子里更是循环播放白天比赛场的嘈杂哄闹,怎么赶也赶不走。

    她很饿,却吃不下东西,一个人抱膝坐在厨房的地面上,越哭越委屈。

    辜负了常翊的期盼,反而让他难堪了,自己好没用……

    直到哭累了,她才起身回到客厅,翻看手机时,看到了陆珊发来的好几条语音。

    她一条条地听着,无非就是知道了比赛的事,在竭尽全力地安慰她。

    虽然安慰的话听了不少,但在这样一个让人难受的深夜,听着朋友的声音,确实让孔一娴舒心不少。

    她听完所有的语音条,吸了吸鼻子,然后点开语音对陆珊说了句谢谢,没想到陆珊在这个点居然回复了。简简单单的一个表情,比什么都有爱。

    虽然那家伙没睡,但孔一娴并不想打电话过去打扰,巧的是陆珊也没有打过来,另个人都保持着默契的沉默,但孔一娴能感受到,陆珊是在陪着她的。

    抱着手机,没有关掉厨房的灯,她就这样蜷缩在沙发上,听着窗外绵绵不休的雨声。

    就算再难受,时间也不会停下啊。

    有朋友的支持,孔一娴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夜晚,第二天依旧早早去了射箭馆,可常翊比她还早。

    孔一娴放下包,有些在意常翊的脸色,“你昨晚没回去么?”

    “回了,来得早而已,你还好么?”

    “嗯……昨晚没睡着,不过精神还可以。”

    常翊没有多说,在经历挫折之后一夜未眠是正常,能花上一个晚上的时间调整心情也挺好的。

    两个人再没多说什么,而此时来上班的梁飞反而是看起来最憔悴的那一个。

    孔一娴眨眨眼,想起来陆珊在凌晨的时候还能秒回她的微信,难道拉着梁飞没睡?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昨天陆珊知道了孔一娴比赛失利之后比谁都激动,拉着梁飞一边说孔阿姨给她的压力有多大,一边又纠结该不该找她娴安慰。

    陆珊的贴心,孔一娴一直都很清楚,这个时候反而要安慰一夜未睡的梁飞,毕竟有了女朋友嘛就是这样的。

    只是常翊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今天的孔一娴,似乎总不愿意去训练。

    卫生打扫地比平常更细致,和梁飞的话虽然不多,但似乎每一句话都要想很久,明明时不时会朝着赛道看一眼,但始终没有走过去。

    “一娴。”他走到孔一娴身边,比她高了一整个头的个子挡住了她眼前的光线,“是不是害怕了?”

    孔一娴愣住,然后抿着嘴低下头,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被他说中了,只能垂着眼不去正视他,“我还以为一个晚上下来,我已经淡定了呢,但是……看到靶子,还是有点慌。”

    常翊能理解她的心情,也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支持。

    “那,我再教你一遍吧。”

    没听懂什么意思的孔一娴终于抬起了头,“教我什么?”

    常翊挑了下眉,叉着腰有些笑意,“射箭啊,再从头教你一遍,然后你再从头来过,就当以前没有练过射箭。”

    孔一娴撇过头,她还以为什么呢,“不就是让我从头再来么,可练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真的像一开始一样呢。”

    虽然她这样说着,可常翊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给她多说的机会拉着她走到赛道前,连她那把红弓都不用了,直接挑了把最普通的反曲给她,“你最开始是不用准心的,所以现在也不用,来吧,我手把手教你。”

    他这架势,还真要教她,孔一娴虽然觉得没有意义,但也知道常翊是在努力安抚自己,也就配合一下他的出演了。

    常翊如自己所说的一样,站在孔一娴的身后,教她握弓,教她拉弦,教她瞄准,甚至连两点一线的站位也要再说一遍。

    当初听到他这些话该是大半年前了,现在作为教练,偶尔也会教店里的客人,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再听一遍这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规则,孔一娴觉得好笑,不过她也确实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站在靶前了。

    以前还在工作时,射箭只是兴趣,射的好不好都无所谓,也不会要求自己的准头。但那个时候,反而最喜欢射箭。

    当一件事,从兴趣变成职业,从喜欢变成追求,从无所谓得失变成胜负都是关键时,心态也就变了。

    走上职业道路几个月,孔一娴的心,从一开始的期盼幻想,到见识到比赛魅力的激动酣畅,再到每日疲于训练的坚持,又在首次失败之后,大起大落。

    虽然她能理解这是每个运动员都会走的必经路,但是正在经历这种波折的她,才算真正懂了竞技的残酷。

    常翊在这个时候让她忘记这几个月的训练,忘记日渐精进的技术和要求,只单纯地站在靶前,想想最初的喜爱。

    虽然会不由自主地要求自己,但没有平衡杆没有准心的瞄准确实很轻松,这才是她喜欢的仅以直觉为判断的射箭。

    她很高兴,常翊更高兴,甚至他发现哪怕没有那些辅助,孔一娴的成绩也不算差。

    果然她的天赋是自由的,这样的孔一娴才是最自信的。

    刚刚进入状态,岑总又来了电话,让常翊意外地是,昨天说的比赛竟然已经筹备好了。

    他没想到其实岑叔早就准备举办一场比赛了,只是借着昨天的机会说出来而已,所以原以为一个星期以后才会来临的比赛,成了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