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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时节,江面上来往运煤的船舶立刻增加了很多,码头上的人也异常的忙碌起来。一些靠卸煤为生的装运工们也逐渐增多起来。他们不分昼夜地在船上卸煤装煤。每次卸完一条船后,个个都把自己弄得像从灰堆里面爬出来的一样,除了白眼仁不黑之外,全身上下黑不溜秋的都是煤灰,黑得像烧炭的锅底。

    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江面上的灯火,就会彻夜通明,一些大大小小的船舶,从不同的地方聚拢而来,它们把不同产地的原煤都运到这里后再返回去。整个码头不到几日就变成了一片煤海。那些堆积如山的煤块,闪着刺眼的油光,不但吸引了商家的大货车,还把一些贪心不足的山狼水贼们也引出家门。他们靠江而居,常年以偷盗为生,已经占惯了码头货场的便宜。

    他们白天到码头上寻找目标,晚上趁机下手。这些盗贼,出来偷盗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利器,他们可不管你赔赚,只要让一个字的买卖做得顺心,他们的两只脚比兔子跑得还快。

    不过,他们光着手前来分红的手段,也实在是防不胜防。他们不定时,不定人,也不定量,像土匪一样,每次开着轻便的农用车,肆无忌惮地来到煤场偷完煤之后,就溜之大吉,那些外地的老板们怕遭暗算,根本不敢去追,个个都恨之入骨。因为法不责众,这样更助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

    更可恨的是,他们还组成一个强大的盗窃团伙,趁着漆黑的夜色,鬼鬼祟祟地潜藏能见度很低的雾霭里面,随时窃取这些唾手可得的原煤。偷回去之后,再廉价卖掉。他们作案的手段特别恶劣,很多负责在码头管治安的工作人员,还遭到过他们的群殴伤害。

    更令人深恶痛绝的是,在这个团伙当中,竟然还有一些中年妇女她们每次被抓,不是撒泼,耍赖,就是装疯卖傻。她们团伙作案的不法行为,给这里的治安工作,带来了很多不良的隐患。

    为了配合码头的治安工作,上级领导特意把任浩轩调到码头管治安。码头这么乱,像这种把脑袋拴到腰间的工作,实在是太危险了,谁干谁咧嘴。万一遇到哪个吃生米的家伙,再不安好心地下黑手,这辈子也就废了。

    任浩轩知道孙晓红不会同意,他去做这样的事情,事先也没和她商量,就擅自做主了。因为领导找他谈话时,说给的补助多,待遇也好,为了多挣几个钱,他甚至连命都不要了,竟然挺而走险去看煤堆。

    当时领导问他去不去的时候,他张嘴就答应了。为了养家糊口,他算是把自己给豁出去了。他没去几天,码头就有船卸煤了。这几天他值夜班的时候,码头上倒也风平浪静,他带着几个人在周围走了几圈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天亮的时候,他们又围着码头走了一大圈,也没什么事儿。

    轮到下一班早上来换岗的时候,一夜没合眼的他骑着摩托车,就从码头跑了回来。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孙晓红上班刚走,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饭后,往炕头上一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睡了整整一天,一直睡到太阳落山,他才眯着眼睛从炕头爬起来。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慢腾腾地下地穿鞋,从水缸里面舀了一些水,倒进脸盆里,他洗了几把脸,进屋坐在炕沿上,一家四口开始吃晚饭。

    晚饭后,孙晓红坐在桌子旁边写教案,她从镜子里面见任浩轩一脸疲惫的样子,放下手中的钢笔说:“在码头管治安挺危险的,还是安全第一,你要是干不了的话,就不要去了!”

    “不去怎么能行!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这么多人的日子,就靠咱俩那几个工资,总是紧巴紧,不多挣点儿钱怎么能行?反正也就一冬天的活儿,等这几个月过去就好了。”任浩轩闭着眼睛说。

    “没钱就不花呗,你也不能那么拼命啊?听说码头附近的村民都不怎么好惹,你要是得罪了他们,说不上什么时候出来找你别扭,能让你干消停吗?再说,你每天上下班还有路过那些村子,他们要是在半路劫你,你都没地方找人帮你。太危险了,我看你还是把这份工作辞了吧,干啥不好,非得去码头玩命啊?咱家又不是吃上顿没下顿,给自己施加那么多压力干啥?你就听我的,趁早还是换份工作吧!要是被那些偷煤的煤黑子毒打一顿,多划不来。”孙晓红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神乎其神的。他们再怎么猖狂,也得讲点儿王法啊!要说管治安不生气,都得挤破脑袋去干。这个工作反正是不太好干,那咋整,自己多加点儿小心呗!其实,在那里待时间长了,也啥事儿没有!你根本不用担心,自己在家里把自己照顾好,把我儿子带好就行了!我这块儿,你就别惦记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等着这几个月过去后,我就能给你和儿子带回一个大大的惊喜!”孙晓红正在怀孕,他怕孙晓红想得多,就不停地安慰她。孙晓红知道说不过他,把眼睛一竖,生气地说:

    “我宁可不要那些东西,也不想让你去那里管治安。你知道那是什么工作吗?说明白了是猫抓老鼠的工作,说不好听的话,就是给码头看家护院。不出事儿,万事大吉。要是出了事儿,一定不是小事。就你死心眼,一条道跑到黑。求求你,就别吓唬我了,我看你还是换个工作吧,就算没有工作,干啥还不吃一碗饭,非得去给那些煤堆当保镖啊!你看咱们的孩子眼看就要出生了,你能不能不去干那些不要命的活儿啊!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吗?”孙晓红越说越激动,晶莹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直打转转。

    “你看你这是干什么?你别谁的话都听,没你想的那么邪乎。我在那里挺好的,你啥也不用惦记,你老公我长得这么结实,谁要是敢把我怎么样了,那他的胆子得有多肥呀!你就放心吧,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我真没事儿!晚上巡逻,又不是我一个人去,我们一大群人都去,个个身上都带着家伙,啥事儿没有!”任浩轩笑着说。他还做出一些搞怪的动作来逗得孙晓红又苦又笑。

    “我就知道,我说啥话,你也听不进去,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你就犟吧,我这辈子算是跟你杠上了。”孙晓红见自己怎么说都说不动他,就很不高兴地埋怨起来。

    “你看,我也没说啥呀,你咋还生气了呢!我这不是出去挣钱了吗,又没出去吃喝嫖赌,你看看你气成那样干啥?”任浩嬉皮笑脸地说。他故意这么说的,不然孙晓红怎么会笑。

    “你敢,你要是出去吃喝嫖赌,我明天就回娘家,让你这个爹,连孩子的影子都让你看不着。”孙晓红一拳朝任浩轩的胸口砸下去,正好砸在他迎过来的手掌上,两个人都笑了。

    早上起来,任浩轩吃过早饭,骑着摩托车就去上班了。他刚到码头,还没等从摩托车上下来,就听见远处的一个大煤堆旁,有个年纪比较小大的一个同事,朝他大声喊道:“小任子,你快点儿过来看看,这边有一大群人在偷煤!快点儿过来抓人!”任浩轩一听,赶紧从摩托车上下来,他连头盔都没摘下来,把摩托车往旁边一锁,就冲了过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煤堆这边一看,只见山一样的煤堆下面,连男带女,大约有二三十人在那里偷煤。他们一边明目张胆地偷煤,还大张旗鼓地往一辆小型的货车上装。面对几个治安人员的警告,他们都装作没听见跟拿自己家的东西一样,一点儿也不用客气。

    任浩轩看他们这么嚣张,他噌地一声蹿上了煤堆,他居高临下地面对这些不法之徒,大声喊道:“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赶紧把手里的铁锹给我放下,不然我要动手抓人了!”他喊了半天,这些人依然我行我素,感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影响他们偷煤的气焰。

    眼看着他们的货车就要装满开走,如果再不动手抓人的话,码头就会有很大的损失。任浩轩见他的喊话,并没有吓退他们,立刻从煤堆上跳了下来,走到这群人当中。可他还没等张嘴说话,只见一个盗贼手里拿着一把板锹,从他的对面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幸亏任浩轩躲得利索,不然这一锹下去,他的脑袋可就惨了,即使不开花,也得长两个大胞。

    再看那些妇女,也真不是个东西。偷东西偷红眼了也就不说了,看男人们跟任浩轩对打,她们也跟着凑热闹。这群无知的法盲,好像打死人不偿命似的,她们见任浩轩和他的一个同事赤手空拳地并排站在面前,个个都不惧怕,有的还居然举着铁锹砍了过来。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情急之下,任浩轩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板锹,他在煤场里疯狂地轮了起来。他见一个砸一个,一边砸一对同事大声喊道:“我在这里顶着,你快去报警!”同事听了,连忙跑出煤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值班室抓起桌子上面的电话,就报了警。然后,在屋子里面抓了一根木棍,又赶回了煤场。

    两个人对着一大群人,就是一通玩命地厮打。直到把那些偷煤的人都赶出场地以后,任浩轩才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扔,脸色苍白地坐在煤堆上大口喘着粗气,累得站不起来。那个同事也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任浩轩站起来,弯腰从地上捡起刚才用过的那把铁锹时,才看见上面全是斑斑的血迹。拎着这把挂彩的铁锹,他心里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他突然庆幸起来,自己也是后怕,如果不是同事们及时赶到,赶走了那伙盗贼,说不定自己今天在煤场就殒身殉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