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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然大波

    三大姑姐做月子,全家人一齐上阵保护。任浩轩他三姐夫可乐坏了,这史无前例的好事,把他美的很不像话。老丈母娘是现成的月嫂,省了一笔钱。老丈人是后勤部长加义务二传手,又省了一笔钱,小舅子是家里的免费义工,他又省了一笔钱。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一算,也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虽然,他对老婆给他生的这个女孩儿表示过极大的愤慨,但是见到这么多人在家里给自己献殷勤,他心中的愤慨,也就不那么强烈了。反正这个超出计划之内的孩子,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养,如果家里缺啥说啥,跟老婆一唠叨,老丈人马上送到。这样的不劳而获,他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看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看着老丈人家里外头两下穷倒腾,凑合着往前闹着过。

    他在这边美得直掉渣,孙晓红在家里却气得直哆嗦。可自己心里不平衡,又能怎么样,胳臂再粗也扭不过大腿。不就是几个鸡蛋,几筐青菜和几件旧衣服吗?剩下的总比拿走的多,三大姑姐的胃口再大,还能前来抄家吗。破家值万贯,可能是孙晓红的判断力超出了她的想象力,她可不知道她这个三大姑姐的脸皮有多厚,如果她和任浩轩前脚搬出这个院子,她真有可能后脚就来抄家。

    面对这些强盗般的姐姐,经常入宅打劫,孙晓红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最不知道廉耻的人,竟然潜伏在自己的家里,她真为任浩轩有这样的父母和这样的姐姐,感到脸红,可悲和可耻。

    一个月以后,任铁嘴赶着马车,拉着老婆,带着刚刚满月的老姑娘,还有一大一小的两个外孙女,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家门。这一行人马的到来,竟然把孙晓红吓得目瞪口呆。他三姐从马车上下来,一步三摇的傲慢无比,加上这浩大的场面,还前呼后拥的衬托得如此恰如其分,都赶上皇上去民间微服私访了!

    孙晓红微笑着站在门口,像个迎宾一样,不停地跟他们打着招呼。她心中暗想,她幸亏是生了个姑娘,要是生个儿子,看这副精神头,跟中了特等双色球儿一样,还不得美上月宫把嫦娥给挤兑走啊!

    孙晓红越看越觉得她很过分。不就是一个农村的小老娘们吗?在家里生个孩子都赶上下龙驹了,也不知道她祖上给了她哪门子的傲气,让她在兄弟媳妇面前耍成这样。

    可能她在家里没做够月子,满月后回娘挪骚窝子,婆婆还像伺候月子一样伺候她。她们全然不顾孙晓红的感受,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想喝什么就买什么。孙晓红见她们也不讲个理,从来也不往前凑合,万一哪里不合适,再反咬一口,她在家中的地位就更惨不忍睹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一天早上,孙晓红亲眼看着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三大姑姐,不声不响地开始收拾东西了,她心里一阵暗喜,熬了一个月,这堂子神总算是要打道回府了。她依着西屋的门框,默默地看着她把自己东西一件一件地装到包里。她只顾自己低头忙着,没看见孙晓红在看她,就在她在拉拉链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包,头也没抬就递到了她妈的手里:“妈,这里面是雄黄,带在身上,能生男孩儿。一会儿我走以后,你就把它交给晓红,再让她带在腰上,你就等着明年抱孙子吧!”

    “她都怀孕好长时间了,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她干嘛,要是被她弄没了,还不如放在我这里保险呢!赶紧给我吧,到用的时候给她也赶趟。”婆婆把装雄黄的纸包抓在手里,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马上贼一样地把药藏匿到了只有她自己能找到的地方,转身就把姑娘和两个外孙送到了院外。这件事儿,不大不小,孙晓红可都看见了,也听见了,也记下了。她什么话没说,转身上班去了。

    其实,孙晓红也不是稀罕她这副药。这都什么时代了,生男生女还不是都一样,干嘛自寻烦恼非得就生儿子好呢。她们娘俩这么做,也未免太可笑了吧!说到底还是她们重男轻女的私心作怪。难怪她们都不近人情,贪上这么愚昧的妈和这么混账的爹,她的人品能好哪里去。跟这样的人,长年生活在一起,也真是大伤脑筋啊!

    扫荡队儿走了以后,院子里面顿时安静下来。想着半夜里没有了孩子的哭闹声,孙晓红天天烦躁的心情,终于可以轻松下来了。任铁嘴没事儿可做,酒足饭饱之后,就躺在炕头上放赖,然后就杵在电视前面跟着电视剧里面的搞笑情节,哈哈大笑。

    那天中午,任铁嘴正悠闲地看着电视。他手里还举着一个白瓷碗,装模作样地翘着二郎腿,看得好不得意。这时,院门轻轻地响了一声,好像有人进了院子。他朝外面望了望,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就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看电视。

    他看着看着,突然听见屋门口有挠门的声音。他连忙从炕沿上下来,站在窗子前面,眯缝着眼睛,翘起脚跟朝外面望了一眼,也没看到什么。他心里有点儿纳闷,不由得紧张起来。老伴去西院已经好长时间了,现在还没回来。这大白天的,明明听见院子里面有动静,却一个人影也没有见着,他心里一阵发慌,感觉后背发凉,头发跟发炸,屁股有点儿坐不住了。

    他马上关掉电视,疑神疑鬼地走到门口,轻轻推开屋门,朝外面一看,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哎呀!”原来是一只小瘦狗,正竖着两条前腿在门口使劲扒门,当它见到屋子里面有人出来,不停地晃着尾巴,跳出了几步远,然后在院子里面转着圈的撒起欢儿来。

    任铁嘴仔细一看,这条狗可不是一般的狗,好像在哪里见过,听说这个品种的狗还挺值钱的。他用手一摸后脑勺,不由得起了歹心:要是把这条狗捉住,拿到狗市上去买,一定会买个好价钱。能买多少钱不说,反正一年的酒钱是不成问题了。

    任铁嘴心里这么想着,马上把屋门打开,回到厨房里面找来几根小孩儿吃剩下的火腿肠,悄悄得放在走廊里面,他想把小狗引进屋子里面,然后抓住,再马上送到老姑娘家里。反正也没有人看见,这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好事儿,到哪里找去。

    小狗倒也听话,它见屋子里面有好吃的东西,颠颠地跑了进来。可它跑到门口时,又停住不往前跑了。任铁嘴见它不上套,就慢慢地顿了下来,他嘴里不停地打着口哨,两眼盯着小狗,见它还是不肯往前走,就像哄小孩子一样,低眉鼠眼地说:“进来,进来,快点儿进来,我给你好东西吃……”

    小狗好像有点儿动摇了。它站在院子里面,朝院门口看看,又回过头往屋子里面望望,感觉没有什么危险,就探出前腿,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任铁嘴一看,脸上顿时一抹坏笑。为了骗一只狗,他把手里的火腿肠举得更高了,小狗盯着他手里的火腿肠,又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任铁嘴见它离门口越来越远。他猛地把手里的火腿肠,往厨房里面一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窜到了门口,把门一关,就把这只小狗关到了屋子里面。

    这只小狗还没等扑到那根火腿肠跟前,突然见屋门关了起来,马上窝身转了过来。它想逃出去,可是已经晚了。趁着它惊慌失措的时候,任铁嘴抽冷子,一把抓住它的后退,使劲往后一拖,这只小狗就乖乖地被生擒活捉。它的嘴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叫,紧接着就被任铁嘴藏进了一个装过化肥的空口袋里面去了。小狗在口袋里面拼命地挣扎着,它一声接着一声,声嘶力竭地叫着,像是在求救,也像是在哀求,可是在一个没有人性的老头面前,任凭它怎么嚎叫,都无济于事。

    任铁嘴连一只狗都不放过,他这样做似乎跟拦路打劫也没什么两样。他刚把小狗抓住,还没等送走,孙晓红的婆婆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一进院,就觉得屋子里面很是奇怪。外面的太阳这么毒,屋门却紧紧地关着。她不知道刚才屋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快步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开了,她见任铁嘴鬼鬼祟祟的样子,感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做了不好的事情。她刚要张嘴撒泼,马上就被任铁嘴的手势给止住了。

    她不明白怎么回事儿,顺着任铁嘴手指的方向,看见厨房里面有个鼓鼓囊囊的口袋,她心里一阵画魂:这个老东西,他在家里搞什么鬼。这样想着,她就要凑上前去看个究竟。

    任铁嘴连忙小声对她说:“不许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只小狗!”

    “你这个死老头子,这大白天的,你在家不好好待着,从外面抓一只小狗想干什么?”

    “不是从外面抓的,是它自己从外面跑进来的!我看这小狗挺值钱的,就把它抓了起来,装到了袋子里面。我想先把它送老姑娘家里去,等到赶集的时候,再拿到集市上买,说不定还能卖一笔好钱呢!我可告诉你呀,今天这事儿,千万不能到外面说去,更不能让晓红知道啊!”可能是做贼心虚,任铁嘴不想让孙晓红知道的原因很简单。偷人家的狗,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这要是让孙晓红抓住了偷狗的把柄,他可能就彻底混蛋了。

    “我说外面这么热,门关得这么紧,原来是你在家里作妖呢!你这死老头子,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干啥不好,干嘛抓一条小狗来惹麻烦。卖到集市上,也不值几个钱,你这老天巴地的,老了老了,咋还不学好了呢!家里再缺钱也不缺这几个钱花呀?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要不,你还是把它放了吧。”任浩轩的妈妈怒不可遏地数落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是村里的老规矩,就算家里再穷,也不能做人人唾弃的事情啊!

    “你懂什么?这送上门的钱财你不想要,是你傻,还是我脑子不好使?像你那榆木疙瘩的脑袋,一百年也不开化,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可有一点儿,你一会儿到胡同里面去,不管看见谁在胡同里面找狗,你都不许乱说!就是碰见八辈子老姑舅亲,你也不许给吐出一个关于小狗的字来!”任铁嘴说着,弯腰拎起装着小狗的口袋,往身后一甩,就把它背到仓房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