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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来,任浩轩快速洗漱完毕,他走进屋子里,从盘子里面抓了一个馒头,大嚼了几口又放到盘子里面,接着他又端起一碗温热的菠菜蛋花汤,鼓起腮帮子足足喝了一大口,撂下碗筷后,匆匆忙忙地推着摩托车,走出院门上班去了。

    他骑着摩托车在屯子里面绕了一圈,当他经过肖二家的门口时,非常凑巧地看见肖二歪戴着个帽子,敞着怀,嘴里叼着一颗烟卷,晃着膀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出了院门之后,他往前还没等走出两步,看见任浩轩迎面奔了过来,把脖子一歪,就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肖二,你来得正好!我正找你有点儿事儿要说!”任浩轩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一踩刹车停了下来,他耐着性子等在原地,见肖二点头哈腰地朝他走来。没等他走到近前,伸手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很快从摩托车下来,抡起手掌,迎面扇了过去。

    肖二来不及躲闪,这一巴掌重重地打在脸上,他那张驴头马面很快肿了起来。他连忙捂住脸,用哭丧的腔调一脸蒙门地指着任浩轩说:“大哥,这是干啥,我又没招你惹你,你干嘛动手打我呀?”

    “我今天打的就是你,打你一下,就是给你点儿教训,这都便宜你了!你要是再敢到学校里面去嘚瑟,有你好果子吃。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看你的脸犟,还是我的手犟!要不你就试试。”肖儿捂着脸,这无缘无故的一巴掌,让他眼冒金星。

    “大哥,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打我这下已经够狠的了,你还跟我说这话,我咋就听不明白呢?”他站在原地,比比划划,支支吾吾,竟然不知所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了这位大爷。这一大清早的,一见面,一句话没说,上来就挨了一巴掌,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他愣了半天,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怪就怪自己夜里没做好梦,啥好事都轮不到自己的头上。以前见面,他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也没见他这么凶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是自己被打蒙了呢,还是他吃错药了呢!

    他想不通,又不甘心挨打,就张嘴问道:“大哥,我走我的路,你骑你的摩托车,咱俩也不发生冲突,你这无缘无故打我的这一巴掌,总得说出点理吧!你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啊?”肖二扯着脖子喊道。

    “说理,跟你这样的人,还用讲道理吗?你也知道被人欺负不好受啊!那好,你不就是想说点儿理吗?你还以为我打屈了你是吧?今天,我就让你明白明白。我问你,你不就是到处打听学校新来的那个女老师是谁吗?我就实话告诉你,她就是我家的你嫂子!这回你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吧!我看你就是吃饱饭撑的没事儿干,往学校里瞎溜达。其实,跟你这号人什么都不用解释,就是欠揍。”任浩轩指了指自己,有指了指肖二,用鼻子哼了一声,从车把上摘下头盔,往头上一戴,两脚使劲一踩油门,这辆红色的摩托车从他的眼前飞了过去。

    望着远处的尘烟,肖二一裂嘴,这回他傻眼了。他哪里知道,任浩轩把他堵在门口收拾他,还不是因为自己不该去学校里面趴窗户吗?他自知理亏,把脖子往衣服领子里面一缩,夹着尾巴,朝前面的学校猥琐地瞅了一眼,然后把脸一扭,换了一个方向,裹紧身上的外衣,得得嗖嗖地朝村子里面走去。这副轻薄薄的德行,一步三晃,不用看正脸,光看他的背影都能恶心十年。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看人家的小伙子都万人迷,万人爱。他可倒好,二流子懒蛋一个,一瓶不满半瓶子逛荡,整个的万人恨。

    人活着,多数都欺软怕硬,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像肖二这种无赖,不收拾他一顿,他也不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从此以后,他在村里消停多了,再也不敢到孙晓红的教室前面去趴窗户去了,这件事情,也算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也难怪,孙晓红每天上班的时候,她都穿着一件特别鲜艳的红风衣。这件衣服在村里绝无仅有,她在校园里走来走去,难免会被村中不良人士发现,有人隔着围墙多看几眼,也不足为奇。

    马上就要开犁种地了,村民们都赶着马车去镇上排着队去买化肥。任铁嘴也装模作样地赶着马车,哼着小调,悠哉悠哉地去了镇上,等他把车赶到那里的时候,买化肥的村民们早都散了,他正好放着空车又不紧不慢地赶了回来。

    在回村的路上,他漫不经心地坐在车辕上,有人跟他打着招呼:“老任叔,你这是干啥去了?”

    “我呀,去乡上买化肥去了。可是不巧,化肥全都卖没了。我这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这人哪,岁数一大,干啥都不行了!”他这牵强的话也真是可笑。他可真能装啊,说自己现在不行,他年轻的时候,也没见他干过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听说明天还有呢?早点儿去不就得了!就你那张嘴,不用排队,都能拉回来两车,要说你家没有化肥用,那不是卷你老人家的面子吗?哈哈哈!”

    “这是哪里话,现在人也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我这张老脸更不值钱了。要说喝酒还行,面子,多少钱一斤,还真没称过,就当个捐个肾,亏了一身的元气!”任铁嘴这两扇唇都贫出花来了,听得问话的人哈哈哈大笑。别看庄稼院里面的农活不行,像这种扯淡斗嘴的事情,他最在行。用一句老不正经的话来形容好像有点儿过火,但是,他一辈子都不务正业,也真是辜负了他一头的白发。

    “这老头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要是有机会的话,都能到城里当司仪了!”他这是奉承话。虽说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是一回到家里,他在儿子儿媳妇面前,那就是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了。

    这次去乡上,他本来就无心去买化肥,现在终于找到了借口。就放了空车回到家里,他进院以后,把马从车上卸下来以后,向老婆怨声载道地报了一通辛苦,一头扎在炕头上,两腿一伸,两只眼睛一闭,他就不想起来了。其实,他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心里在想一件连自己都说不出口的事情。

    他是想啊,孙晓红结婚以后,家里多了一口人。孙晓红怀孕后,以后还要多一口人。人铁嘴躺在炕头上,他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突然打起了孙国栋的主意。他想让孙国栋帮他买化肥,而买化肥的这笔钱都应该记在孙晓红的头上,想着想着,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

    眼看太阳都快偏西,任铁嘴依然还躺在炕上装迷糊。婆婆从外面走进来,见他还在炕上躺着,就嘟嘟囔囔地叫他:“干点儿活就要工钱,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躺在炕上睡大觉。一天到晚啥活儿都不想干,不是躺着睡觉,就是出去喝大酒,这辈子嫁了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倒透了霉!”这倒是真话,任铁嘴嗜酒如命,他在家里喝的酒都装在一个水缸里,要是上秤称的话,都得有五六百斤。

    他家里喝,外面喝,只要有人陪着喝酒,他是来者不拒,不喝个天昏地暗,都不肯放下酒盅。只要酒杯一端,舌头和牙齿一碰,他鼻子眼睛都乐。还不知廉耻地说:“只要松花江里的水不干,那就得细水长流。人活着,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受大穷……”这是他一惯的活法,也是他这辈子最没自尊,最让人瞧不起的一种活法。

    他越这么说,捧臭脚的人就越多。为了能蹭顿酒喝,他在外面山吹六哨,什么人都来得上,瘸瞎鼻屎都能凑到一块,狗戴嚼子都能成为朋友。身前身后,整天像苍蝇一样嘤嘤嗡嗡围了一大群,算一算都能变成一个杂牌军,他自然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可现在,他没有喝酒,却眯着眼睛着一个非人的计划。任浩轩他妈不知道他心里想啥,就在一旁不停地埋怨着:“你这天这样迷迷糊糊的,一点儿正事儿没有,我看过几天种地,拿什么当底肥!”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娘们家家的,你懂个屁。啥也不懂,赶紧到一边待着去得了,也不知道老跟在屁股后面墨迹啥!就你这脑子,遇事连个都不转,老跟在屁股后面瞎吵吵啥!”任铁嘴厌烦地骂了一句,任浩轩他妈被他这么一骂,顿时没了话说。

    “你脑袋好使,你咋没把化肥弄回来,我看你就是嘴好。你瞅瞅你,哪像个大老爷们,铲地专门铲地头,割地就能割一根垄,要是没有这些脑袋不好使的人支着你,你早都去要饭了,还轮到你现在躺在炕头上吹牛皮!”这揭短的话,只能在家门口说。若出了这个门,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啊!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啥也不知道,没事儿跟着瞎搀和啥?到一边眯着得了!”任铁嘴虎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带着奸诈鬼祟的眼神里,全是不安好心的攫取与骄横。

    任浩轩他妈不说话,她知道任铁嘴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多,轮耍嘴片子,她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年她跟他也学到了一些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虽然不怎么高明,但是对付心里善良的孙晓红,还是绰绰有余。为了一己之力,连儿媳妇的娘家人都要处心积虑地算计一番。这样看来,她的脸皮比远古恐龙的化石还要厚上千倍万倍。

    于是,两个好吃懒做的人不谋而合,为了骗孙晓红就范,他们竟然一唱一和地站到了一条阵线上,共同套路孙晓红。

    晚上吃饭的时候,孙晓红刚把饭菜端到桌子上面,坐在炕里的任铁嘴往前一凑合,他刚把筷子拿起来,还没等往嘴里夹菜,就看着任浩轩说:“我今天上午去乡上买化肥去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化肥都卖空了,我是一袋也没买回来呀。听村里的人说,可能明天不进了。你说,这种地要是没有底肥怎么能行?要不,看看村里谁家有多余的化肥,咱们跟他们说说,匀几袋回来用?”

    任铁嘴不是不想去买化肥,他是不想拿现钱去买。他有他的小心眼,他是想把兜里的钱都存起来,再跟别人赊账,然后等到秋天卖了粮食再还这笔钱,就不用自己掏腰包还钱了。看来,他的小算盘打得可够精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