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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上午来学校找你的那个人是谁吗?说出来能吓你一跳儿!”从学校的大门里出来后,于老师见四周没人,就把嘴巴伏到孙晓红的耳朵边神神秘秘地说。她表情含蓄,话里有话,孙晓红上班第一天就听到这样的八卦,她显得格外小心:“不知道?不就是学生的家长吗!这人看上去挺不好惹,说两句话后,感觉也没那么可怕!”孙晓红若有所思地说。在没有听说这些话之前,她说的是实话。听了这些话以后,她也没怎么害怕。

    “这你就没看出来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从表面上啥也看不漏。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以后,他再来学校,你可得多加点儿小心!”于老师的故弄玄虚,让孙晓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看着她脸上夸张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上午的那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说话确实有些强硬。她当时正忙着整理教案,也没有在意他是什么人,就随口说道:

    “这个,我哪知道啊。今天我第一天上班,学校里的老师我还没认全,就无缘无故跑来这么一位家长,也挺意外的。他是什么人,事先校长也没说过就走了。”孙晓红说着,突然一拍脑门:“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当时,他进门的时候,好像屋子里面就我自己,我正忙着整理教案,他就坐在了我的对面,见我正忙,他也没说什么。怎么,他这人有什么来头吗?”孙晓红皱着眉头,把上午的那件事儿大略地描述了一下。

    “他这人来头倒是没有多大,就是太横,整天在村子里面横行霸道的,也没人敢惹他。你没看他那张脸凶巴巴的,长得多吓人吗?他走到树下把眼一瞪,跟凶神附体似的,连树皮都能吓掉魂了。”于老师越说越玄。无风不起浪,可能这个人在村子里面作恶多端,很多人都嫉恨他吧。

    “我刚来一天,什么都不懂。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你还得多多提醒我啊!怪不得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你要是不跟我说,我还以为都有事儿呢,原来是这样啊!”孙晓红终于恍然大悟。幸亏自己沉得住气,要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不能心平气和跟他聊那么长时间了,想想都后怕。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走得都够挺快的,校长走得更快,他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等他们再返回来的时候,这个家长已经走半天了,你说我这人,啥都会,就是不会察言观色。”孙晓红的心里有点儿疑惑。现在听于老师这么一说,她心里也犯了嘀咕,他们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男人进屋的时候,都不见了,哪来那么多的机缘巧合,分明是怕人家把他们怎么样了,都躲了出去。

    “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实话告诉你吧!他是村里有名的混子,整天在外面打仗斗殴。不是今天给这个打坏了,就是明天把那个打残了,前后几个村子的人都不敢惹他。他没事儿走在屯子里面,连村长都要怕他三分。他经常到学校里没事儿找事儿,连校长都惧他。你没看他脸上有块刀疤吗?那就是在外面跟人家打仗,被人用刀砍的。他经常在外面惹事儿生非,还屡教不改,媳妇儿早都不跟他过了,孩子去了奶奶家。他家就住在我家的前院,现在就一个人,他是什么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还跟他聊那么长时间,我看你这胆子可是真够大的!”于老师心有余悸地说。

    看来,这个人的经历倒是够复杂的呀!听于老师这么一说,孙晓红听得后怕起来。他儿子这学期就在自己教的班里,她也不知道他儿子啥样,心里顿时惴惴不安起来。

    人若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孙晓红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村中最渣的男人,而且在不知情的状况小,她竟然和他面对面地聊了那么长时间。当于老师告诉她实情的时候,她连自己都佩服自己。

    自己的眼光也太差了,这种吃喝嫖赌,整天无所事事的家长,像粪坑里面的蛆虫一样,不咬人膈应人,她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身上也没长三头六臂,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他再怎么猖狂,在老师面前也得说点儿理吧!没有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怕他干啥?”于老师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以后多加小心。

    两个人很快走进了胡同。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孙晓红也没放在心里,就当开了一个玩笑。

    “于老师,你说我这脑子它也不笨,竟干蠢事儿。不怕你笑话,从家里到学校连二里路都不到,我连家都找不着,是不是挺有意思啊!你要是不领我回家,我都容易走丢了。”孙晓红自嘲地说。

    “哈哈,看你说的,也没那么邪乎!就算是走丢了,这也不能怪你,咱们村里的规划就是不好。大大小小的胡同东一条,西一逛,都不在一条线上。别说你是外来的媳妇,就是前后屯住着,要是不熟悉路线的话,也有课能找不着家。没事儿,我带你走几趟就好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家任浩轩可是多年的老同学,你要是在村里走丢了,他还不来找我试问啊!”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不能,不能!早晨上班的时候,我还跟他吹牛呢,可一下班就傻眼了。他要是知道我找不着家,早来接我了!说来说去,就是我这记性不好……”她俩在胡同里面绕了半天,孙晓红总算是找到回家的路了。回头再望望那些乱起八糟的胡同,孙晓红直咧嘴:“这是什么村子哇,到处兜圈子,都赶上摆个迷魂阵了!把我这脑袋都绕晕了!如果再走几圈的话,大脑都容易贫血。”

    “反正也没啥事儿,就当锻炼身体了!”于老师半开玩笑地说。孙晓红听了,也笑出声来。

    “就我这身体,本来也没有多重,再锻炼锻炼就皮包骨了。人家都在减肥,我却想要增肥,说多了都是眼泪,我就是觉得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可能是命苦的原因吧,干啥都不太顺利。”

    “顺利到家就行呗!说起命苦,咱们还不是都一样命苦。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你以为就你自己这样啊!”孙晓红想想也对,光抱怨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努力,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老师把孙晓红送到了家门口就走了,她的儿子还在家里等她喂奶呢。孙晓红站在院门一直看着于老师走远了,才推开院门进了院子。这个家门,她实在难迈。

    她进门的时候,婆婆正趴在炕头上一动不动地看电视。她见孙晓红从外面走进了,把屁股欠了欠,似乎想爬起来,可能是心里作怪,她又趴了下来。

    任浩轩还没有回来,任铁嘴也不知道去哪里蹭酒了。孙晓红站在西屋,抬头看见墙上的石英钟上的时针,眼看指向四点半,婆婆好像还没有做晚饭的意思。她只好来到厨房里,见里面清冷寡灶,连忙脱掉身上的大衣,快步走出房门,到柴垛那里搬来两捆荒柴,进屋以后就开始点火做饭。

    婆婆在炕头上躺了半天,她听见院门,抬头见是任浩轩走了进来,这才拉着脸子很不情愿地走出了东屋。当她慢腾腾来到厨房时,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就等着孙晓红下米煮饭了。

    婆婆很会干面子活。她见任浩轩从外面进来,便在厨房里面忙活起来。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那一锅饭菜是她做出来的呢!她这样已经有很多次,眼见她的心机过重,儿子是她的,到任何时候,都偏向她那边,任铁嘴更不能替自己说话。就算胡同里的人是外人,都顺风倒,也不能听信她的实话。孙晓红没处伸冤,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要知道你爸没有回来,就不做菜了,有现成的剩菜,将就一口不就得了!” 晚饭做好了,任铁嘴还没有回来,婆婆好像埋怨自己多做了饭菜,心里很是不满。这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她这个人可够毒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连眼皮都不撩一下,好像上辈子,自己欠了她高额的利息没有偿还似的,没有一丝好听的韵调。她的话不好听,不会不听。她又不是谁的祖宗,干嘛要受她的窝囊气。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感情剩菜都应该给自己吃,她们全家都吃新做的饭菜。自己就算活得再窝囊,也不应该顿顿吃剩饭啊!以前的事儿就不说了,如果婆婆再往前赶的话,她宁愿不要在村里教学,也要离开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鬼地方。

    孙晓红的脸色非常难看。上班才一天,家里外面都有好戏看,可是够热闹的。管她那,谁爱说啥说啥,先吃饱肚子再说。这样想着,她也就不生气了。跟这样的人置气,气死都不知道是咋死的。她低下头,两手捧起饭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从盘子里面夹起一块青菜,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