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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我结婚时织的那件毛衣给他邮去吧!省得花钱买了!”任浩轩见他们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样子,也不管孙晓红乐意不乐意,似乎脑子里面也没有孙晓红高不高兴这个概念,他随口就说道,“反正家里也紧,到开春种地的时候,还得抬脸朝别人借。我少穿一件衣服,也掉不了一块肉,省得你们操心。”

    就在孙晓红发愣的时候,任浩轩又说话了:“咱家没人又没钱,一件衣服也不算啥,谁穿还不一样,明天我就给他邮去。”这就是婆婆想要听的话。他见孙晓红的衣服都是新的,这要是不从她身上榨点儿油出来,恐怕她这个年都过不消停。

    “这怎么可能呢!谁让她把衣服送人拉!这不是胡闹吗?”可是,这话当着公婆的面又不好说出嘴。孙晓红气得脸色惨白,两腿发抖,她张着嘴巴,不知如何是好。心说:他们家的人咋都这样啊。这不是刮地皮吗?自己养的儿子不管,还要搭上自己的东西,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真没价值!

    “那也行!顺便也把邮费花了!”婆婆见任浩轩把自己结婚的毛衣都贡献出来,她一脸的横死肉终于绽放出一脸的油花来。她把桌子上的信,赶忙装到信封里,收了起来。

    孙晓红看着他们眉飞色舞占了便宜的样子,她的心不停地颤抖。自己又不是造钱的机器,干嘛总盯着我手里的东西不放。任浩轩的那件毛衣,是自己和怀孕的大姐一整夜没睡觉织出来的,还没等上身穿,就给了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小叔子,她心里实在不甘。

    “晓红,你去柜子里面,把那件毛衣取出来,让妈给她包好,明天我去邮局邮走!”孙晓红目瞪口呆地看着任浩轩衣服无所谓的样子,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心里蔓延而过。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去开柜子,脸色难看地去捡起桌子上面的那些碗筷,去了厨房。

    “妈,你等着,我去取!”任浩轩说着,来到西屋,打开衣柜,就把那件紫色的毛衣给翻了出来。孙晓红站在厨房里,气得直流眼泪。看着他们这么欺负自己,她想闯进屋子里面,从任浩轩手里,一把扯掉毛衣撕个粉碎,也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可转念一想,人都不是自己交的。自己在这个村子里面,人生地不熟的,就是吃了天大的亏,都得忍着,根本没人来替自己说话。这大过年的,要是跟公婆翻脸了,胡同里面的那些唾沫星子,从那些大嘴巴里面飞起来,不把她给淹死,也能折磨得半身不遂。

    可是,不管自己怎么生气,毛衣已经给了人家。孙晓红满脑子都是乌鸦聒噪的声音,可是让她叫出口,她又难为情了。

    她心里这个恨啊,这个任浩轩,他太没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跟自己连商量都不商量,就把自己给他织的那件毛衣给送人了,他做得倒挺光彩,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感受呢!

    孙晓红收拾好厨房后,脸色苍白地回到了西屋。她把门使劲一关,一天都没出门。“这是什么人家啊,不光一个脸大,全家人都跟着不要脸!”真是欺人太甚。这口憋屈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

    她早晨起来,就到外面扫雪。身上也没穿厚实的衣服。她趴在炕上,发了一天的高烧,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声,让她的脸憋得通红也喘不过气来。

    下午做饭的时候,她的头晕晕的,在屋子里面走动的时候,因两脚无根,几次都差点儿摔倒。她感冒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又闭着眼睛,趴回了西屋的炕头上。

    任浩轩从邮局回来的时候,又去乡长家坐了一会儿。把孙晓红的情况又详细地说了一遍。乡长低着头想了半天,觉得人家一个中学的老师,要来村小交小学,感觉有点儿委屈了人才。如果把她送到中学里去吧,离家又太远了,她来回跑也不方便。

    还有她结婚以后还要生小孩儿,生完小孩儿还要天天回家送奶。这些困难都摆在眼前,乡长思前想后,最后的决定,还是把孙晓红安置在村小里面去了。

    这个消息对孙晓红来说,是个好消息,也不算什么好消息。如果她同意回来教学,就意味着自己将被任浩轩家牢牢栓住,再也走步出去了。如果,不答应的话,她再回到原来的学校去,以后发展好了,两个人不知道能走到什么地步。

    她越是这样想,心里越委屈。她老老实实地趴在炕上一动不动,听到任浩轩和她说话,她的;两只眼睛像锈住了一样,怎么睁都睁不开。任浩轩见她闷着头不说话,伸手一摸她的脑门非常烫手,这才发现她感冒了。

    “晓红,你都烧成这样了,咋不去诊所去看看呢!快点儿起来,我带你去诊所去!”任浩轩双眸紧锁,他迅速找来衣服,帮孙晓红穿在身上,然后扶着她慢慢地走出了院子。

    门口,婆婆冷冷地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说:“一天到晚的装病,不是脑袋疼,就是屁股疼,就是想啥也不干,在我这里不花钱,天天白吃饭,想不做饭,门都没有。哼,獐三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她这人,心太狠了,连说话的声调,都带着一种粗暴的戾气。

    “在家里你咋说都行,这话到外面可不能乱说。要是让邻居们听了,该说咱们给儿媳妇受气了!你这大嗓门以后得改改,不然哪天说漏了嘴,人家对咱们该用意见了。这一点儿你得跟人学学,用软刀子扎人,千万不能动怒,粗口骂人你就输了!”

    有任铁嘴在背后支招,婆婆定会更加嚣张。孙晓红就是想对他们好,也讨不出他们半点儿好来。他们两个人在家里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说出孙晓红半句好话来。

    诊所里,那个年轻的中医大夫,给孙晓红量了量体温,摇摇头说:“有病咋还能挺着呢?别看你得的是头疼脑热的病,要是再挺两天,挺大发了就不好治了。你就是体质好,不然烧成这样,非得进城住院不可!”没妈的孩子扛折腾。反正自己也没人疼,好不容找了婆家。没想到这个婆婆比后妈还恶毒。她天天变着花样欺负孙晓红,而她的一再忍让,却让她更加变本加利蛮横起来。

    从诊所回来,孙晓红迷迷糊糊地躺在炕上,她耳朵里面嗡嗡做响,一口水也喝不进去。鼻孔里里面一股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用手一摸,是鼻血。她急忙坐起身来,用一张软纸堵在了鼻孔上面。

    可是血不停地往下淌,她怎么止走止不住。就走到水缸旁边舀了一盆冷水,放在脸盆架上。她双手捧起一捧冷水,往脑门上不停地击打。很快血就被止住了。

    两只被冷水浸泡的手,有一种被刺疼的感觉。她感觉自己的全身都是麻木的。一种绝望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洗完脸在走廊里面慢慢地往回走,一不小心,她的头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上,眼前直冒金星。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家里的奶奶,两行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她扶着墙慢慢走进屋子里面。婆婆站在门口,她撇着,一直用矫情的目光把孙晓红送进屋里,嘴里小声地嘟囔着:“这点儿小病算个啥,我年轻的时候,头天刚生完孩子,第二天照样下地做饭。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矫情了!”

    她咋不说自己的姑娘呢,怀孕的时候,想吃啥吃啥,坐月子的时候,她还喝王八汤呢。她就是故意刁难孙晓红。要是抬杠的话,那原始社会的人,还不穿衣服呢,你咋不跟他们比呢!要不这十冬腊月的,你也学学原始人试试,看老天爷不把你冻成冰棍才怪。

    孙晓红折腾得实在难受,可是不吃饭,身体会更虚弱。她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屋子,坐在炕沿边上,她刚要端起饭碗吃饭。院门口的两扇铁门,又叮当响了起来。她把脸转过来一看,吓了一跳。

    大门被打开后,一辆马车停在了院子里面。任浩轩他三姐夫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紧接着又抱下来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儿,接着又把他三姐从车上扶了下来。

    这个超生游击队,跟扫荡队的鬼子进村一样横草不过,她们进门以后,他三姐带着两个孩子,见桌子上摆着饭菜,不由分说地就围了过来,她也没问问孙晓红吃没吃饭,端起饭碗,就往嘴里扒拉饭。

    两个孩子更是,她们伸出手来在桌子上面就是一顿乱抓。她们见啥抓啥,把桌子上的菜盘子抓得像猪槽子一样,里里外外的都是饭菜。孙晓红见她们娘三忙乱的样子。她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见她们跟狼一样的吃法,她实在抬不起筷子。

    一阵恶心袭来,她马上放下饭碗,急忙跑到院子里面去呕吐去了。任浩轩见她没穿棉衣,拿起外衣就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