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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缪缪的工作邀请对于袁本来说无疑于救命稻草,他当天晚上熬夜看完了全部的工作资料,转天就打电话和顾老板沟通工作思路了。顾老板对他这种积极敬业的精神也十分欣赏,二人一拍即合,下午飞S市的机票信息就发到袁本手机里了。

    顾缪缪的品牌推广试水定在S市,为了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她甚至在当地组了一个小工作室,已经卓有成效地运作了几个月,袁本一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袁本飞机落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来接他的是顾缪缪的助理高新颖,个子娇娇小小的,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衣西裤,踩着猫跟鞋,一见他笑得热情极了,伸手要拎他的拉杆箱:“袁老师,我是顾总的助理新颖,她有个会实在走不开,所以派我来接您。”

    袁本赶紧道谢:“谢谢您,谢谢您,箱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让您拿不合适。”

    高助理也不多客气,引着他往停车场走,她个子小,走得却很快,袁本需要打起精神来才能跟得上,她语速也快的很,不过因为语态得体,只显得她精明职业,丝毫不会引起人的不适。

    “袁老师以前来过S市吗?”

    “我以前在这边上的大学,不过毕业之后一直没有回来过。”

    “这次也算故地重游了。您可以有空的时候转转,这几年S市变化也挺大的。”

    “有机会。”

    袁本在地下停车场看见高助理的车时一愣,她个子小,却开了辆路虎,其反差感不亚于当年看一个150的小姑娘骑哈雷重机。

    高新颖帮他把后备箱打开,见他被车吸引了注意力,以为他喜欢:“这辆是公司的备用车,您这段时间要是有需要可以用它代步。”

    “不用,不用,我不会开车。”袁本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会?”

    “我脾气不太好。”袁本推了推眼镜,他工作之后因为总是面对电脑,大部分时间都戴着框镜,眼镜遮住了他冷淡的细眼和锋利的鼻子,反倒显得他柔和了不少,加上被工作培养出来的深入骨髓的服务精神,当年F大有名的冰山变成了一副人人称道的斯文、好脾气的样子。

    “这还真没看出来。”高助理灵活的一打方向盘,踩着油门把袁本带上了主干道,“您一看就是特别随和的样子。”

    袁本抿着嘴唇笑了笑:“主要是隐藏的好,我要是开车肯定是马路杀手,又快又暴躁,为了社会和谐还是算了。”

    “您是富贵命啊,有我们这些司机呢。”

    “不敢不敢,麻烦你们了。”

    “我得给顾总打个电话,汇报一下。”

    袁本点了点头,请她随意。

    “顾总,我接到袁老师,正往您那边去,嗯嗯,好的,我问一下。”高新颖微微侧了侧头问袁本,“您喝点什么酒?”

    “嗯?”

    “顾总怕飞机餐不合您胃口,约了一家宵夜,您要喝点什么酒吗?”

    在赤贫行业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袁本,向来和上级主管单位往来扯皮的袁本,一直都是招待方的袁本,头一次感受到了企业家的款待,对资本主义的温暖十分的不适应。

    “我喝什么都可以。”

    “好的。顾总,袁老师这边都可以,好的,好的,我们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

    “真不用这么麻烦。顾总太客气了。”

    “您是我们请来的专家顾问,这都是应该的。”

    虽然现在不适应,等他到了地方,见了顾缪缪,讲了讲行业内的八卦消息,又喝了两杯酒之后,只希望这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来的更猛烈些,他早年间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头砸进清水衙门的,要是早点醒悟转行就好了。

    “原来太年轻啦,总想着要做文化传承,现在才明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也想要物欲横流啊。”

    顾缪缪被他逗得直笑,这位前同行是位高高瘦瘦的姑娘,长得不出众,但也算眉眼清秀,她穿着一条亚麻色的裙子,神采奕奕,完全没有连续工作的疲态。

    “文化也需要人来传承啊,袁老师做的是功德,我们挣的是小利。”她端起酒杯来晃了晃,里面的红酒打着转,像是金钱迷人的漩涡,“如果没有您这样的读书人,现在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找品牌的文化顾问。”

    “读书简单,要向顾总一样能从读书人转型成企业家就难多了。”袁本对她还是十分佩服的,前两年他们还一起到局里开会,学习

    “我也是运气好罢了。”顾缪缪被他夸的红了脸,露出小儿女的神态来,不好意思的垂直眼睛透过睫毛看了他一眼,像一片云彩一样轻轻的飘过。

    袁本心里一惊,发现秦沫沫猜的没错,顾缪缪确实是对他有好感,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虽然高却又细又柔,像一株水边的垂柳,仿佛是意识到了他的视线,顾缪缪的脸更红了三分,为她平添了几分娇媚。

    袁本一向对美人欣赏有加,对美的定义也十分的宽泛,他忽然想起了陈小猫的谏言:“你也该看看周围的人了。”

    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许窦逍,从十九岁一直喜欢到二十九岁,陈小猫说的很有道理,既然他已经往前走了,自己为什么不能看看周围的人呢?

    袁本虽然无意对顾缪缪的好感推波助澜,但他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看待别人的好意,顺其自然,静观其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这么想着的袁本放松下来,觉得自己来到S市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因为这种心态的转变,使得他在接到许窦逍信息的时候显得从容不迫,是的,我离开那座房子里,我也离开你了,我从回忆里走出来。

    他没想到的是转天会接到宁钧的信息,这位小姐三言两语就把他绕的团团转,不得不答应她做婚礼顾问的请求。不过这一次袁本倒是没有多难受,他这一个月来受到的冲击够多了,偶遇前任,知道前任结婚,接待前任和他的未婚妻参观自己的展览,因为工作原因借助在前任的房子里,被前任的未婚妻找上门来,这要是拍成电视剧,最少也是30集起步,或许就是因为这种高强度密集的情感伤害,让他的心快速的结了一层咖,把柔软的部分紧紧的包裹起来。

    结咖也好,下一步就是愈合了。

    他这么宽慰自己。很成熟很稳重的给许窦逍回了信息:“老许,别想太多。”

    他们都不该想太多。袁本躺在酒店软绵绵的大床上——顾总为了便利,和酒店签了一年的约包了三间客房,袁本就被安排在其中一间——回想起许窦逍被打的那一天。

    他知道许窦逍是来干嘛的,他们都有一样的心情,有些人,不见面的时候不会想念,但见了面,只要给堆死灰一点点机会,它就能变成星星之火燎烧一片大草原。

    当许窦逍顶着肿脸可怜兮兮的站在那时,他无比庆幸宁钧的到来,庆幸她给了他一巴掌,这不仅打醒了许窦逍,也打醒了他自己。

    爱又怎么样?当初无法在一起,现在更不可能了,他们都长大了,身上都有责任在,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一件事了。

    许窦逍也明白,否则他怎么会连饭都没吃两口就跑掉了呢?

    他一定也看出来,看出来我不想让他去追宁钧,看出来我想让他离开。

    袁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把此去经年的所有爱意和辗转反侧的不安都吐了出来,他沉沉的睡着了,像是卸下了千金的重担。

    可重担能这么让他卸下吗?毕竟老天爷是出了名的喜欢和人对着干,执拗的要强摁牛喝水。

    没过几天,顾缪缪请他和自己一起去见几个朋友。

    “几个相关部门的朋友。首都那边的公司和他们之间有个合作的项目,他们的负责人过来考察,他们拉了我一起去,介绍介绍,也许以后有合作的机会。这边毕竟是个临时的工作室,核心工作还是要回去的。”

    袁本没意见,雇佣关系就是这样的,哪怕老板对他另有所图,职业的下属也要明白拿钱办事,不能恃宠而骄,毕竟自己并不想被潜规则。

    他怀抱着一种重在参与的心态出场,到了地方才觉得命运弄人。

    无他。

    来自首都的公司负责人正是许窦逍。

    许窦逍恐怕也没想到能在故地遇到故人,一下子也不知所措,幸好大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很快调整出一副老友重逢的面貌来。

    袁本对着许窦逍快走了几步,热情相拥:“老许,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遇到你。”

    许窦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背:“确实是巧啊,虽然你没说自己在哪高就,但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确实,确实。”

    东道主见他俩是旧识,自然而然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这种合理合情的安排,却让心怀鬼胎的二人坐如针毡,表面还要维持一片的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