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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华指尖轻轻叩在棋盘上,摇头说:“不知。”

    明州一副风轻云淡,举起茶盏轻轻呷了口。

    “弘景不妨说说。”

    明州放下茶盏:“三殿下祸及胡家满门。”

    “怎讲?”

    “长房三小姐和三房大小姐及其两位身边伺候的奴婢下人一律问斩,”明州顿了顿,“伺候澜庭殿下的奴仆下人亦是一律问斩,其余人择日流放蛮荒之地,此事将发示文昭告天下。”

    荣慎这是倒是给了胡家一条后路,只是这胡家恐怕再也起不来了起码三代之内,也不知道那些女眷能否在那蛮荒之地活下来。

    “驸马爷呢?”

    明州捻起一颗颗黑子放回棋篓,微微歪头:“驸马爷?”

    明州浅浅而笑,“澜庭公主和驸马爷乃是皇家国戚,无今上授意,谁人敢动?自是无事,三殿下已着人送公主殿下以及驸马爷回上京公主府。”

    荣华面色不改,“所以二公子?”

    “殿下可是愿意赏脸微臣,后日午时三刻共赴刑场一观?”

    “一观?又不是盛事,本宫恐污了本宫的眼!”荣华拒绝了明州。

    “殿下。”明州轻声唤着。

    “可有他事?”

    明州已经将所有黑子收拾好,接下来便是白子了,他一颗颗地捻着放入另一个棋篓。

    “殿下确定吗?”

    “嗯。”荣华有些不悦地沉着脸,说实在的她不想和明州在这件事纠缠不清。

    明州很快就将白子也收拾好了,“那日今上派来的钦差大臣约莫也是那个时候到,或许他会去刑场看看。”

    荣华终于提起精神来,她冷眼看着明州半晌才说:“好。”

    “多谢殿下!”明州将棋篓推向荣华,对着她弯眼一笑,“殿下,都收拾好了。”

    荣华顿时气一泄,“好了,那还敢问二公子皇姐可还好?”

    “甚好,澜庭殿下身子已大好,正和驸马爷准备行李随行准备回上京。”

    荣华若有所思:“他们不留下来观看刑场?”

    明州摇摇头,“不留下来,按照三殿下的意思澜庭殿下今夜连夜回京。”

    “驸马爷不说些什么吗?”

    “不曾,自从澜庭殿下醒来更是连观云阁都不出了。”

    荣华嗤了一声:“真是够无情无义!”荣华瞥了眼明州,“你觉得是不是?他的父母亲人都要死的死了,流放的流放了,他却没心没肺地跟着皇姐回上京享福去!”

    明州淡淡地看着荣华:“那如果是殿下呢?”

    荣华似笑非笑:“二公子,本宫发现你总喜欢问本宫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本宫根本就不会落的如此局面!败者苟延残喘的话本宫也毫无兴趣!”

    “送客!”

    明州直至那扇门合上,眼前关于荣华嘲讽地脸也挥之不去。

    他能怎么办?难道反抗吗?一母同胞的嫡妹毒计危害自家妻子,害其流产,又使巫蛊之术使得胡家背负上谋害两位殿下的罪名。这个世上哪有对错,有的不过因果,胡家的因终成今日之果。

    明州微微叹了口气,便也离开。

    内室中的荣华半靠在大红绸缎双面绣牡丹花开靠枕上,双眼闭上。

    “殿下,小厨房端了汤羹来,您可要尝尝?”

    “撤了,没有本宫命令不许入内。”

    “是。”

    算了,此事一过她还是趁早去鱼垌一趟才是正事。说起来,母后还没有回信给她,上京出事了?

    翌日午时一刻,荣华带着帷幕坐在刑场上立的屏风后。

    刑场上人山人海,议论纷纷,对着一排排跪在刑场上的胡家人指指点点,他们脸上止不住害怕却又兴奋地抱团看着。

    荣华偏过头对着明州指着那些人说:“二公子,你看这些百姓,可笑至极!”

    “人之常情罢了。”明州淡淡回道。

    “人之常情?”荣华冷笑,“依本宫来看就是一群愚民!内心丑陋肮脏!聒噪似蛙!”

    “说真的,本宫真不懂你怎么一次两次对着这些人还能笑得那么温和?”

    明州低着眼,“微臣此生为君为民,百姓,性之本善,殿下看不见而已。”

    荣华转移话题:“对了,二公子不会诓本宫吧?这时辰快到了,怎么还不见人?”

    “殿下,少安毋躁。”

    很快,午时三刻到了。荣慎坐在高堂,抽出一块令牌一掷落地,凤眼冷凝:“行刑。”

    率先被拖上来的是长房的三小姐和三房的大小姐。

    她们背后的木牌被一把抽开,侩子手饮下一坛烈酒,一口喷洒在大刀上,咿呀呀地呵一声,未等她们求饶就一刀下去,顿时血液飞溅,两颗头颅滚下。

    荣华指尖搭在太师椅上,静静地透着屏风看着眼前血腥,面上说不出什么,而一旁的明州闭眼抿唇,面露不忍。

    荣华忽然伸手抓住明洲的手臂,平静地说:“明州为本宫做一件事可好?”

    “何事?”

    “去一趟县衙大牢。”

    明州侧眼看向荣华,荣华没有看他,直视前方,从他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荣华的半边脸,白皙无瑕。

    “你要救谁?”

    “胡滦。”

    明州微微一默,“你喜欢他?”

    荣华顿时失笑,侧过脸与明州对视,嘲讽地笑了笑:“本宫活了那么多年从不知何为喜欢。”

    明州起身,向荣华行礼:“微臣这就去。”

    荣华点点头,待明州走后她重新将目光放回刑场,现在轮到那两位胡家小姐身边伺候的人了。

    血腥污浊,一时场面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荣华却好像没有闻到一般,举着茶盏轻轻地呷了口。

    刀磨的极为锋利,像是切西瓜一样一刀一个,干脆利落。轮到荣絮身边伺候的人了,荣华的稳坐高台终于破灭了。

    荣华冷眼看着那个双手捆绑着,双膝并拢而跪的老人,手里的茶杯被荣华紧紧地捏着,就当侩子手手上的刀再次下落的时候,荣华手一松,茶盏掉落在地,碎成瓷片,发出一声突兀的声音。

    “等等。”

    荣华喊得不是刀下留情。

    荣慎有些不耐地看着荣华,“皇妹,你可是身体不适?”

    “非也,”荣华站起来向荣慎行了一礼,“皇兄,皇妹想和这位嬷嬷说一句话。”

    荣华伸手指了指过嬷嬷,过嬷嬷抬眼看了荣华一眼但很快就低下了。

    荣慎没有答应,凤眼阴沉地盯着荣华。

    荣华丝毫不惧,淡淡地回视。过了一会儿,荣华笼着衣袖一颔首,“既然如此,皇妹就当皇兄默许了。”

    荣华走到过嬷嬷身前,蹲下身子,逼着过嬷嬷与她对视,“嬷嬷,你后悔吗?”

    “不曾。”

    荣华点点头,站了起来,缓步回到自己的位置,自然路过其他的人,那些不绝于耳的求救声荣华权当没有听到。

    荣华一手撑着腮帮,她不得不承认,她仅有的一次好意被人拒绝了。荣华亲眼瞧见了过嬷嬷眼里的心甘情愿,以及感激。

    荣华低敛着眼,荣慎下令继续行刑,她在侩子手大刀落下时鲜有的抬起衣袖遮住视线。

    很快就又轮到另一拨人了,荣华捉住个抬着尸体往下走的,吩咐道:“那个婆子另外找块地埋了。”

    “是。”他刚刚也自然瞧见了这位还跟人说了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救了她呢?

    又过了一刻钟,侩子手手上的大刀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荣华兴致不高地扫了一圈,明州诳她!说是钦差大臣也会来,她人影也没有瞧见一个!

    刑场的士兵开始清场了,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全部赶了出去。

    荣慎收拾一下,快步从高台上下来走到荣华身边,看着荣华还坐在那里,不悦地呵斥:“煜苧,回去了。”

    “嗯。”荣华拂拂衣袖站了起来,转眼看着跟着荣慎,手上拂尘一甩一甩的曲广,清声问:“曲公公可知道这钦差大臣何时与本宫和皇兄会面?还是说这是准备一直瞒着了?”

    曲广娇笑:“自然不会,不若怎么会将圣旨交给两位殿下?自是让两位殿下好好协助钦差大臣。至于何时?奴婢就是一阉人怎么知道?”

    协助?荣华与荣慎对视一眼。

    “原来如此。”

    荣华点点头,却是和荣慎说自己想去散散心。

    荣慎难得调笑一回:“皇妹怕了?本宫还以为皇妹天不怕地不怕呢?”

    荣华睁眼说瞎话地敷衍说:“嗯,来到这湛垟就没有好事。”荣华这心黑的,顺带给荣絮上了眼药。

    荣慎没有干涉荣华去哪,只是派了几个人好好跟着荣华。荣华带上帷幕,敷衍地点点头。

    荣华一行人走到一间茶馆,荣华进去要了间茶间,看着那些守在门口外面的人,荣华随手指了一个:“你去县衙大牢找明大人,让他过来陪我喝杯茶。”

    明州君子六艺名冠上京,那个被荣华点中的人也有幸听过明州之名,他自然不会想到什么,而是真的以为两位切磋茶艺而已,只是他们这些大老粗不会这些东西。

    明州当时在县衙大牢听到传话的人的话,笑了笑而后看着旁边的那人,“看来她还挺看中你的。”

    那人沉声说:“能被殿下看中是罪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