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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的意思是要转道?”

    按照原本的路线,他们一行人应该是直接前往颍川重县寮侗,可是荣慎却临时作主要往颍川湛垟走一趟。

    颍川湛垟,这地方荣华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

    湛垟,湛垟有什么名门望族?说起这湛垟,荣华想了许久才想到那胡家似乎就是湛垟的大族。

    “正是。”

    荣华觉得胡家也有些记忆,一时思绪被荣慎打断。荣华有些不解地说:“兄长,此举不妥。”

    “我自是知道,但我与几位大人交代过,先走一趟湛垟,再转湾水口到寮侗。”

    荣华沉默,手中团扇轻轻抵在下颔。荣慎看着荣华,忽然说:“就这样决定了。”

    荣华笑了笑,“那就依兄长的。”

    这时荣华总算想起了这胡家了,胡家嘛?不就是在天熙十七年尚了澜庭公主的胡家。

    说起这个澜庭公主,是明贞帝第一个孩子,原本该是宠着的天之骄女,只不过出身卑微,生母只是个通房婢女,在生下澜庭公主后不过两年就病逝了。于是这澜庭公主就放在刚入府的陈皇后那头养着。

    对,这陈皇后正是荣华的母后,不过那个时候还只是祟王妃。当时陈皇后刚入王府当然不会对一个庶女有什么爱意,但也是在她名下,只好带着。

    陈皇后心高气傲,自然不会虐待一个庶女,而当时还不是皇帝的明贞帝也无瑕管教这个长女,因为那个时段正是皇子夺嫡最火热的时段。后来先帝出手震慑,各皇子更是谨慎忙碌,一心放在谋权夺利上。

    再后来,就过到了新入府的另一位美人底下,不过那时澜庭公主已经十多岁了。

    再到荣华出生,又过了几年,这澜庭公主便出嫁了。

    “不过兄长此去湛垟是为了长姐吗?”

    “正是。”

    荣慎也不遮不掩,身为皇女,荣华对各族势力当然了如指掌,对于她能想到胡家更是意料当中的事。

    “长姐出事了?”

    荣慎笑了笑,“非也,你莫要胡思乱想,只是长姐不知如何得到消息,递了文书说要见我们一面。你也知道长姐出嫁得早,又是随了夫家下了江南,已是许久不闻上京之语了。”

    荣华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屑。

    对于这个皇姐她无半分感情,不仅是因为她出嫁时她才垂髫之年,更是因为荣华以为这个皇姐毫无皇族尊严。

    身为皇室公主,身份尊崇,但是她这个皇姐却抹下面子,向明贞帝求了恩德,舍了公主府不要跟着胡家去了江南。

    荣华觉得这个堕了皇家脸面。但若是恩爱两不疑,她也无话可说,但是,真情?可笑至极!

    享了皇室的尊荣就应该有为皇室贡献的觉悟!

    “可是我们这次出行本是皇命在身……”

    “不必担心,长姐并没与胡家说起,只是说我们是从上京尤家来瞧瞧公主的。”

    尤家,正是后来将澜庭养在名下的美人,她至今膝下无子,也不受皇宠,也封了个婌嫔的名分。

    荣华低头一笑,赞同地颔首。

    没说起?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怎能知道他们的行踪?荣华抿起唇,弯弯眸子,面上笑着,心里怎么想着就不得而知了。

    荣华走后留下荣慎一脸沉思,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信没有封蜡,也有些皱折,看来是已经看过的了。

    荣慎看着信上的内容,行书潦草,连笔甚多,可想而知当初写这封信的人有多么的着急。

    “承蒙皇恩浩荡,臣有辱皇命,愧不能安,澜庭殿下病重,寻医问药已是回天乏术,几经波澜,偶闻三殿下领命出巡颍川,遂恳请殿下怜惜,屈尊湛垟,湛垟事宜,臣已安排妥当,至此,臣感激不尽。”

    胡家?荣慎微微皱眉,这胡家到底想做什么?

    荣慎没有告诉荣华真相,因为他觉得荣华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添麻烦而已,免得她胡思乱想反而会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来,毕竟陈皇后入府时可是养了澜庭将近十年。

    荣慎不知道的是,不仅陈皇后对这个庶女没什么感情,荣华更是无感。

    荣华看着来风忙出忙外的,撑着下巴说:“让盼囡帮帮你?”

    来风将毳毛大衣放进箱箧里,抬起头对着荣华笑了笑,“姑娘这是以为来风那么不中用吗?”

    “不是,我瞧着你累得很,想找个人帮你。”

    “多谢姑娘,只是盼囡不熟悉,也不好让她着手。况且奴能行,莫说这些行李,再多几扛奴也收拾的定。”

    荣华点点头,“我知道,你也不必收拾太多,不够的到了湛垟再补足。”

    “喏。”

    荣华看了一会儿,抱上个鎏金镂空暖炉,焚着沉香出了门。

    这九月忽然就降了温有些凉了,本用不上这些玩意,偏生荣华来了趣头,翻了个出来,不着银炭丝,反而是自个焚上香抱着窝在软榻上。

    荣华一出了门便瞧见了双殷切的眼,湿漉漉的,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勾魂得很。

    荣华掀起眼皮,“你站在这干嘛?”

    盼囡看到荣华有些惊讶,眨眨眼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奴寻思着姑娘什么时候唤奴。”

    奴?盼囡跟了荣华好几天了,这奴字还是头一回听她说出口。

    “用不着多个人忙活。”

    听了荣华的话,盼囡咬咬唇可怜兮兮地看着荣华,“可是奴想要为姑娘做些事。”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头也跟着低下。像极了受了委屈没有糖吃的小孩。

    小姑娘的声音弱弱的,糯糯的,像是豆沙馅的小包子似的,惹人怜惜。

    荣华像是为难地叹了口气,将手里抱着的鎏金镂空暖炉塞给盼囡,“拿着。”

    盼囡一惊,猛地抬头看着荣华。荣华将盼囡湿漉漉的眼里的受惊看得一清二楚。

    “受不得!姑娘快快拿回去!”

    盼囡无措地拿着暖炉,尽要给回荣华却又不敢往荣华手上塞去。

    荣华顶了顶腔壁,掠过盼囡单薄的身子,眼皮一翻,细微的褶皱勾出细细的痕迹,眼尾处随着上翘扬起。

    “扔了吧。”

    “啊!”

    “扔了。”

    盼囡触到那清清幽幽的眼,心一跳,手上一哆嗦不由得一松,随着乓的一声,鎏金镂空暖炉摔在地上。

    盼囡一惊,连忙拾起暖炉,再起来时,只看到荣华的背影。

    “你做甚?”

    盼囡一转身,对上来风含着怒的眼,她努努嘴,不知所措。

    来风本收拾着东西,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吓得不轻。

    来风眼扫到盼囡手上,眉头顿时皱起,质问道:“你拿着的是什么?姑娘呢?”

    “姑娘让我扔的,我我不知道姑娘去哪了!”

    来风不相信地看了一遍盼囡,看得盼囡脸都红了。

    来风点点头,“既然是姑娘吩咐,你还不赶紧扔了?”

    来风一眼就看出了那个鎏金镂空暖炉是荣华刚刚抱着的,这一转眼就要扔了?来风撇撇嘴,谁信啊?

    盼囡急了,抱着炉子嘴皮呼呼的。

    “得了,给我吧。”

    一听,盼囡将暖炉一塞给来风就一溜儿地跑了。

    来风淬了口,“这贱皮子!跑得倒快,”

    来风将暖炉扔给一个守卫,“姑娘的东西,毁了不要留下痕迹。”

    “是。”

    来风皱皱眉,这姑娘又出去了?

    “她又出去了?”

    荣慎抿着唇,神色严肃。

    “是。”

    “去哪?”

    “姑娘去了那清风流水,说是找人斗茶。”

    斗茶?这倒是她可能会去做的事。荣慎撑着头,摆摆手,“下去吧。”

    荣华看着她刚走到门口,一个角落站的普通侍卫就悄悄离开,荣华的眼很快就移开了。

    她带上帷幕,抬脚正准备离开时,背后传来一声呼喊:

    “殿下。”

    荣华转身,明州。

    青衣素裹,长发及腰束起,一根素净的发簪,唇边含笑,眉眼亲和,君子如玉如琢。

    “眀二公子。”

    明州弯眉一笑,“称不起殿下一声眀二公子。”

    说着,明州躬身行礼,“臣参见十一殿下。”

    “不是说出门在外唤我姑娘即可。”

    明州浅浅一笑,“臣记得了。”

    荣华微微一默,“你可有何事?”

    “早就听闻姑娘茶艺极妙,不知在下可有荣幸观之?”

    荣华想了想,最终颔首答应。

    明州眼一弯,走快几步,见荣华不动,侧头暖暖一笑,“姑娘,走吧。”

    君子有匪,荣华眼前一晃,出乎意料地,荣华扯出个清浅的笑,脸颊显露出小小的梨涡,“好。”

    明州秀眉弯下,她那一身玄色长袍衬得整个人肃穆安静,没想到笑起来倒是鲜活不少。

    明州先上了马车,返身伸手给荣华。荣华没有伸手,而是准备让人再备一辆马车。

    明州明显知道荣华的性子,笑着问:“姑娘不愿吗?不若我下去吧?”

    荣华垂眼,在明州下车之际,将手放在他的手里,不,应该是塞进去,硬生生地塞进去。

    明州包住荣华的手,微微惊讶地对上荣华的眼,沉沉的,这人怎么容易就生气了?

    荣华用力一拉,借力攀上了马车。明州一时措不及防,差点被荣华拉下去,落个两人摔落的局面。幸好他是男子,荣华也不重,勉强支撑得住荣华的重量。

    荣华一上马车就甩开明州的手,推开明州弯身进了马车。明州也笑着跟了进去。

    眼前一黑,明州微微一皱眉,这十一殿下平常也是处在这黑灯瞎火的车厢的。

    荣华随手敲了两下,打开一格子,取出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搁在车厢一角,整个车厢顿时充斥着暖煦的光辉。

    荣华微微一侧脸,便看到明州在光线下温顺祥和的脸。五官说不上多么精致,却胜在身上的气质,让人心生亲和。不是云端看花,却也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明州盘腿坐下,对着荣华说:“殿下不妨拉起半片竹帘,碧空如洗,或许胜过珠子之光。”

    荣华抬手拿下夜明珠,往背后一塞,半卷竹帘,光线瞬间渗进来,可见半空中尘埃纷纷,随之而来的是街上的嘈杂。

    “可也吵得很。”

    听着荣华像是埋怨的话,明州失笑,见荣华虽是说着,却也没有拉下竹帘,他往后一靠,靠在软软的靠垫上,舒服得眯了眯眼。

    “殿下的东西就是好。”

    明家缺你了吗?

    “你喜欢就拿去。”

    “臣不敢,只希望臣觍着脸来蹭蹭时殿下能赏赏脸。”

    这是什么意思?

    赖上她了?

    荣华指尖在膝盖挠挠,手好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