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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到了。”

    皂色锦鞋踩在小凳上,略过来风伸来的手,荣华站定在地上,“钱府”两大字落了眼。荣华感到众人的眼光放在身上,尤其有一道极为强烈,荣华看去。

    妃色长裙修身不失得体,姝丽的脸虽然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妇人年轻时绝对是难得的美人。

    荣华淡淡地说:“钱夫人。”

    白夫人觉得今日的荣华似乎有些不一样,和先前那个虽然有些漫不经心但仍有几分笑意的荣华不一样,今日不见笑脸,整个人微凉微凉的,之前在小院子门口看着她也是像是不认识的一样。

    钱夫人看着那袭玄色长袍脸色有些不好。这是不给她面子的意思吗?她没有应荣华,转头笑着问白夫人:“夫人这是?”

    白夫人上前一步想要介绍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都不知道荣华是谁。她的脸顿时僵了,她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白夫人只能回头看向荣华,却等了一会发现对方根本不在看自己。而那个叫来风的丫鬟也是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

    白夫人触到盼囡,顿时笑了起来,拉着盼囡过来往钱夫人那推,“妾怕哪里说错了就不好了,不如让姑娘的丫鬟来给钱夫人介绍一下?”

    盼囡被拉住那刻手脚就开始发软,当被推向钱夫人更是整个人僵住了,只能一脸无助地看着荣华,祈得对方一丝怜悯。

    那可怜兮兮的含泪眼水光泛泛,来风狠狠地一皱眉。

    荣华凤眸掠过白夫人再到钱夫人,“进去。”

    一时众人不知道荣华在说些什么,还是来风笑着说:“站在外面风大,还是请各位小姐夫人先进去再说吧,这一时半会的不急。”

    “对对,来来,瞧着钱大小姐小脸红扑扑的,快进去吧,风大着凉就不好了。”

    “来啊,白夫人快进来吧。”

    来风话一出,便有善于说话的小姐夫人活开了场子,毕竟刚刚那一堆人却没人说话的场景真的让人待不下去了。

    “这株点绛唇生得极好,姑娘觉得如何?”

    荣华瞥了一眼被两人抬着的花。花色艳丽夺人,愈到花心颜色愈深,半卷半舒,荣华欲要伸手碰触,手都伸出去了,荣华却还是收了回来。

    “姑娘不喜?”

    “好看。”什么花都好看。

    钱夫人笑了,“姑娘喜欢就好。”

    钱夫人拍拍手,一队抱着花盆的丫鬟缓缓走过每个座位。

    丫鬟身着绣着淡菊的粉红衣裙,袅袅走过每位小姐夫人面前,还按照个人喜好,稍微停留一会。

    钱夫人点着头,“各位若是喜欢,走后,妾让人给府上送上几盆。”

    看完一批又一批,倒是挺过瘾的。

    丫鬟屈膝将花盆放低凑近荣华,两株墨菊亭亭而立,颜色偏深,红紫色,纤长花瓣卷在一起,仿若一团墨,只有一两片伸出。

    “这是墨菊,本想着还未开苞不好意思拿出来,但妾以为这般比开了苞的更好看几分。”

    钱夫人看着荣华静静地看着墨菊,笑着问:“姑娘喜欢,不若送给姑娘。”

    钱大小姐听了,在桌子底下扯了扯钱夫人的衣袖,这墨菊那么珍贵她也喜欢的很,母亲居然把它送给别人!

    钱夫人没有理会自家女儿的心思。钱大小姐不高兴地隐晦瞪了荣华一眼。

    荣华抬眼撞上,钱大小姐惊慌地一转头。荣华指尖落在紫红花瓣上,“如此多谢夫人好意。”

    钱夫人笑开眉梢,“姑娘喜欢是妾的荣幸。”

    荣华在赏菊宴待了两刻钟便起身告辞了。钱夫人遣人送荣华他们离开。

    “闵哥哥,你为什么不回信给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很久?”

    荣华停下来,侧脸看去,几棵金桂外见两人对立而站,一男一女。女的就是刚刚离开宴席的钱大小姐,而男的,因是背着看不清脸。

    “大小姐,在下已经说过男女有别还是少来往为好。”

    也听不出声音,不过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荣华微微偏头,便看到盼囡一脸紧张地盯着前面的两人,抱着那盘墨菊的双手关节泛白,可见青筋。

    荣华转眼对着来风问:“何人?”

    来风仔细地想了想,“是县令的公子,前年中了个秀才,听说今年要参加乡试。”来风又想了想,“名好像唤石闵。”

    来风在荣华身边伺候自然有着自己的本领,她来到白县后边打听了许多事,这里说得上的人家也了解一番。辨个人倒是比上京容易,总共就几个青年才俊,一一排除,也就猜出来了。

    “石?”

    来风想起这个一笑,“是的,姑娘和公子都搞错了,那白大人其实是石大人。”

    “那也只能是白大人。”

    天家最是霸道。

    见荣华凤眸中目空一切,来风恭敬地福身,“自是,姑娘说是白大人便是白大人。”

    荣华看了来风一眼,拂袖转身离开,对身后的儿女情长没有半分兴趣。

    坐上钱夫人新换上的马车,荣华放下竹帘前对来风说:“毁了。”

    来风毫无意外地福身,“是。”

    荣华有着变态的占有欲,不是她的,她连看都不会看,倘若是她的哪怕于她毫无意义,她只会毁了。她的死了都是她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都以为荣华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而荣华对于喜欢的向来不多,这也就隐藏得很好。

    又待了四天,荣慎和梁芳他们考察了白县的工作,笔录了下来,准备离开白县了。

    这天荣华收到了两封来信,一封是上京寄来的,一封是颍川鱼垌寄来的。

    荣华看完上京寄来的立马烧毁,脸色不甚好看。

    最后一次了,她离京前借着皇祖母的幌子去了小姑姑,即嘉淑长公主那里一趟,让她说一门婚事。

    父皇查到她去了南风馆,自然也知道那南风馆的主人是她的表兄——陈讯名下的产业,至于别的有没有查到荣华无所谓。只要父皇知道了,当然会下意识提防。小姑姑再“恰好”进宫为她婆家的远房侄女求个婚事,陈讯未娶,那远房侄女——翟姚未嫁,翟家又在父皇手里,这么一凑合,为了栓住陈讯出身的陈家二房,这场本在荣华掌控中的婚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只是太尉府不情愿,通过宫中探子得到消息后,立马让陈讯娶了二房夫人——陈李氏的娘家的长房嫡次女。

    皇帝好容易指次婚,没想到还未说便胎死腹中岂不大怒。今日接连欲要打击太尉府,却被其躲过,这下皇帝怒火虽已滔天但忍了下来,下了几个官职说是补偿太尉府。一时,上京太尉府风头无限。

    而太尉府得意冷静后,自知惹祸,上书给皇后娘娘,希望在明贞帝面前吹吹枕边风。

    事态未严重前,陈皇后早就劝过太尉府向明贞帝服软。但太尉府说身为十一殿下母族自然不会因这些小事退缩。陈皇后在得到自家母亲龚老太君的书信后,决心放任太尉府。

    但是这求到了凤栖宫,陈皇后还是先给荣华来信问荣华意见。

    荣华捏着信放在烛焰上缓缓烧毁,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太尉府,败在本宫手里不若落在父皇手里,起码再助本宫一力。”

    这场婚事才是荣华想要的,连嘉淑长公主都以为荣华想要借着她婆家那个远房侄女绑住陈家,不知荣华早已算计到太尉府不愿。惹怒天家,这后果太尉府承受。妄图控制她的太尉府她早就不想留任何脸面了,不过既然看在母后份上,她不会出手,让母后内疚。

    如此借助父皇的手段好好打压一下太尉府也算是为日后清扫一些麻烦。她这次仁慈一把,放过太尉府是她能做出的最后让步了。而且她现在反而倒是能让太尉府苟延残喘多一阵。毕竟在同一条船上,太尉府对她来说还有用处,起码不是现在。

    目的达到,荣华不见多高兴,反而更加阴郁。因为这信中提到了另外一件事——陈菲菲怀孕了。

    荣华脸色不好,她觉得事情有些超出她的掌控,即使依旧按她的谋划进行。而且这事还是从陈皇后信中得知,看来上京的动作要加快了。

    提笔写下一个字便将信塞入信封,封好蜡放在桌上,待会再让人送回京去。

    然后又写了一封,封好蜡后却塞进广袖中。

    打开另一封信,是柳儿的。

    很短,了了几行,荣华看到落款的“柳”字,忽然猛地一甩广袖将信掷落在地。

    信掷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胆大妄为!竟敢算计她,可恨的是她居然被人算计了,两天之后才从他人信中得知!

    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突发让荣华真的怒了,这怒还带着羞恼,连续两件事出乎她的意料,而且还是从别人信中才得知。这让荣华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在她的眼皮底下公然出货,她当时还想邀她参加所谓的赏菊宴是想收买她?还是试探她?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趁着那半个时辰,出船运货。

    荣华坐在椅上,靠在后面,头微微扬起看着头顶梁木的镌纹,凤眸眯起。

    那日赏菊宴故意让她撞见钱大小姐他们是在挑衅她吗?

    官商勾结以为她会因此害怕而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想到这里,荣华忽然低声轻笑,她正愁怎样切入才不惹怀疑猜忌,没想到人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愚不可及那就不要怪她拿他们开刀。

    荣华没有急着回信,而是招来冉东——千总。

    “属下见过姑娘,姑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