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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在父亲走后的第二年患病的,这一年我协议结婚。

父亲是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遇到的父亲,母亲性格大大咧咧的,那时候整天爱扎个丸子头,脸盘小,弄着个发型,漂亮可爱。

我不知道没有发迹的父亲是怎么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丫头给骗上手的,母亲肯定不是个猜疑的性格,如果和我一样的话肯定不会被父亲弄到手。

乔明帆没有再对我冷言冷语,精神病院建在海城的郊区南环上,不大,里面只有不足百位的病人。

车子开的有点慢,车窗外的景色变换的不快,让我有时间缓冲,结婚后乔明帆和我去过两次二院(海城人对精神病院的称呼),一般都是我自己去。

“你没事吧?”乔明帆的声音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但是能够听出来他言语中的关切。

我仍沉浸在悲伤之中,乔明帆冷冰冰的声音刚好给了我一个冷刺激,我搬回望向窗外的眼睛,“能有什么事!”我的语气很冲,因为我的心情很差。

可以想象母亲的情况多么糟糕,上次医生主动让我去的时候,母亲正拿着菜刀追着护士胡乱的砍着。

母亲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瞪起来圆圆的像是环绕着月晕的圆月,笑起来的时候是月牙,让人亲切非常。

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再了,她的眼中满是茫然失措,涣散的目光根本没有焦点,。

呼……乔明帆开着车深呼了一口气,决定不和我计较。“不然,把你母亲接到家里疗养吧。”

“嗯?”我狐疑的看着他,他会那么好心,结婚四年的对母亲,避恐不及,唯一的两次还是我千求万谢的。

果然我质疑一出他就戛然而止。

我有些烦躁的用手换乱额拔了一下散在额头的头发,想一把把这些扰人心神的小东西给扯下来。乔明帆用余光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冷静下来了吗?”车子停稳后乔明帆有些生硬的语气响起。

“嗯。走吧!”我现在没心情计较他的语气了。

二院的大门很宽,很高,院墙也很高。里面高树花草,以及露天的泳池一应俱全,应该是个病人一个安心舒适的生活环境。

我们刚下车们我就看到母亲的主治医师冲里面惨白的建筑里出来了,“何小姐,你总算来了。”他如释重负的急切想拉我的手,却被乔明帆巧妙的挡到了,我在背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妈妈怎么样了?”我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哎……你快跟我来看看吧!”医师也没有在意乔明帆呢的那些小动作,急急的转身就在前面为我领路。

精神病院里的构造很简单,里面日常的东西不多,能不暴露在外面的就尽可能的藏起来,因为病人的世界我们正常人是无法彻底的了解的,只能尽可能的规避,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长长的走廊里,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和尖叫声,这都是精神病人发出的,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恐慌不安,开怀大笑,甚至被追杀或者杀人。

我给的钱多,母亲住的是高规格的病房,多么可笑,尽管让一个精神病人住再好的房子也是毫无意义的,但是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让自己的内心会好过一些。

乔明帆轻轻的在后背拍了我一下,表示安慰。

病房在最里面,向阳。

厚厚的窗帘被全部拉上,屋内昏暗不堪,我隐隐的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身子一抖,我的手瞬间冰凉,冷汗从身上的毛孔里不停的冒出。显然乔明帆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紧皱,捂住我无助的手,我已经没有心思去为这种小事去分心了。

我的喉咙在颤抖,房间里没有母亲大喊大叫的声音,她此时是如此的安静,不似以前的时候我来时的那种欢呼雀跃。

医师在我身边重重的叹了口气,提醒我赶快去看看母亲的情况。

母亲躺在病床上,她像所有不堪精神折磨的病人一样,选择了割腕!

“妈!”我强忍着没让自己彻底的哭出声来,呜咽的喊了声。

母亲闭着眼睛,呼吸微弱。手腕上的口子,粗且深,简直是想把整个手掌给割下来,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要抛弃我。

攥着她有些冰凉的手,抚摸着她惨白的脸颊,我发现当真真正正的看到最悲伤糟糕的情况之时,我竟然只有些她曾经对我所有的抚摸和安慰动作。

乔明帆站在我身后看了母亲的情况就把医师叫了出去,我知道他是去询问具体情况了。我悲哀的发现,此时我只能依赖我的这个协议老公。

他和医师在走廊里说话的声音不时的传来,他的声音一如和他商业谈判的时候一样冰冷。

我呆呆的婆娑的在她的脸颊上、额头上滑过,一遍又一遍,声音喃喃的喊着妈妈,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我以为经历了父亲的死亡当它再次来临的时候我会变得坦然,可惜我错了。

在乔明帆身边练就的抗打击能力这个时候毫无作用,身体上的打击语言上的冲击,远没有失去亲人的毒针在心上的狠狠一刺。

吊瓶中鲜红的液体滴了还没有一半。

乔明帆进来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医生说你母亲是用破碗片在洗手间里将自己划伤的。”

我能够想想的母亲用那驽钝的瓷片反复拉锯般切割的疼痛,我不知道当时的疼痛感有没有让她响起我这个女儿,是不是当时给过她重新活下去的勇气,或者是我更加坚定了她的死志,这些都得等母亲清醒了才知道。

看着母亲被缝合的伤口,多半圈的线密密麻麻的,由于是用瓷碗片划的,有些地方被反复的加深切割,肉都碎了烂了,封起来根本无处下针。

乔明帆此时站在我身后也不说话,好似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似的,我毕竟不是他真正的妻子,他也没有寻常丈夫的体贴,比如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腿上,或者蹲下来和我一起看着母亲,告诉我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