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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来了劲头:“客官你有所不知,昔日,咱家小店,天天都有朝廷的军爷们来生事,滋扰,连唱小曲儿的姑娘也不放过,不胜其烦。飞将军一来后,赶走了他们,又派出人,将城里平素喜欢寻衅滋事的泼皮流氓都抓了。现在,真是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连女眷都敢出门走动了,要在过去,简直不敢想象。不过,咱家还是好心提醒你,只有这里归飞将军管辖的,才会如此清净,再往前或者往后,又是兵荒马乱,盗贼横行,夫人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店家。”

“客观,你要吃点什么?”

“来一碗牛肉面就好了。”

“好咧。”

花溶在等牛肉面上来的时候,转眼,但见这客栈里还有几桌客人,但看样子,都是过往的商旅,倒也本份。这时,一个背着丝弦的瞎子领着一个小姑娘走进来。拉开调子就唱起来。唱的正是一首《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那是李易安的曲子。花溶这几年,自从鹏举死后,在岛上养伤,北上金国,然后,又南下,如此,匆匆已经是好几年过去了。自己也已经从黑发到白头,再到黑发。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头巾下的头发,想起世事无常,早已消失的李易安,鲁提辖,甚至——鹏举!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幸好灯光昏暗,她又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人们不易看到她的神情。她低着头,悄然拭泪,那个小姑娘还在依依呀呀地唱,瞎子一声一声地拉,在这夏秋的夜晚,未成曲调先伤情,一字一句,都饱含着泪水。

这时,小姑娘已经端着盘子,挨个地讨赏钱。

花溶拿出一块碎银子,轻轻放在她的盘子里。那小姑娘也许是见到这么一块银子,很是惊奇,又感激,一鞠躬,低声地道谢:“多谢多谢。”

花溶只是轻轻挥挥手,完全没有做声。

这时,牛肉面已经上来。面的分量很足,牛肉也很有嚼劲。可是,到了嘴里,却味同嚼蜡,完全失去了它的鲜美的滋味。

花溶却强迫自己吃下去,一直把这一大碗牛肉面全部吃完了,才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完毕,就合身躺在床上。

从南到北,如今,又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躺在异乡的客栈里。窗外惨淡的月光照进来,她坐在床头,根本了无睡意,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样的月亮。

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从金军大营里逃出来,一路去寻找岳鹏举。一路上,也是这样的凄凉,那个时候,更是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横行的金军、逃窜并趁机肆虐的宋军。所以,军队真的不能溃败,只要一溃败,一散乱,无论是敌军还是自己的军队,都会向人民烧杀掳掠。尤其是宋军,遇到金军就跑,遇到百姓就抢,所以,赵德基一路南下,得不到多少同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真没想到,竟然又有这么一天,自己又这么千里迢迢的寻来。不同的是,当时自己的寻找,还有一个热切的希望,知道那是自己的归宿。现在的寻找,却是虚无缥缈的,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的固执。

忽然想到秦大王,心里一凛。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去了。自己必须赶到他返回岛上之前,回到岛上。这是自己答应过杨三叔,也答应过小虎头的。不料这一路南下蹉跎,竟然不知不觉就耽误了行程。

她本是马上就要起身赶路的,可是,身子软绵绵的,心思也是软绵绵的,都提不起精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重新躺下,此时,月白风清。

心里如一只猫在抓,然后,赤脚就跳下来。

一直奔到门口,才感觉到地上的凉意,然后,才记得又去穿上自己的靴子,打开窗子,四处看看。店钱是昨晚就结了的。她打开窗户出去,然后,看到马厩的灯光也快要熄灭了,小伙子打着呵欠,正在给各路客商的马添加最后一次草料。

花溶走过去牵了自己的马。

小伙计很是意外:“客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点事情,谢谢你照顾我的马。”她拿出一些碎银,打赏了小伙计,骑了马就走。

夜色里,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前面是一条分叉的路,往左,是飞将军的军营,往右,是南下,通往长林岛。每一个方向,说起来那么简单,不是左边就是右边,但每一段的路程,行起来,又何止千里万里?

她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

那是一股热烈的急切,期待了不知多少年的急切,青春,岁月,激情,一生的心血……几乎是完全燃烧在这样的急切里。所有的一切,离别也好,生死也好,为的,也全部是那样的急切。

她忽然拉了马缰,掉转头。

那是通往军营的方向。

马在僻静处停下。她悄然往前走几步。已经来过两次,很熟悉这里的路径了。高大的军营,平整的板房。影影绰绰里,她已经知道那一栋是飞将军所住的地方了。

她根本没料到,自己会三次闯来,就如三顾茅庐——但是,自己不是刘备,来看的也不是诸葛亮。

自己来来去去,奔奔走走,反复不停地折腾,寻求的,不过是一个热切的希望。

不死心!

无论走到了什么地步,总是不肯死心的。

就像一句不曾说完的话,一首不曾弹奏完毕的曲子,语音缭绕,在自己不曾察觉的角落反反复复的徘徊。总要找到为止。

她悄然站在那栋屋子前面。

飞将军的住处,戒备并不森严。也不知是他本人信奉艺高人胆大,还是自认光明磊落,没有刺客。但是,这些日子,他的住处,的确没有出现过刺客。就连军营里也不曾出现过。

此时,夜露深浓,又一个黎明,即将到来。也正是在将来未来的时候,天空才非外地黑得厉害,就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大地彻底笼罩,让人看不出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的妖魔鬼怪。

花溶已经站在那扇窗户边上。

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仿佛是一种心灵上的偷窥。

就如那些赶考的书生,就如那些在破旧的庙宇里苦读,一心期望什么狐狸精或者花妖,幻化成美女,袅娜的,自己从墙上走下来。

然后,一声轻微的响声。

有人推开窗户,花溶但觉一阵恍惚,情不自禁地,听着那个声音:“请进吧。”

那声音是平淡的,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仿佛是军营里常见的一种刻板的传递公文一般的情绪。而绝非昔日那么充满深情厚意的:“十七姐,你进来!”

十七姐,你进来!

仿佛是自动的,她自己把这声音转换了,心里瞬间充满了一种温热的情谊,一种不可遏制的热烈,她是窗户里跳进去的。

灯芯已经燃烧到顶端了,飞将军又换了一盏,屋子里,瞬间明亮起来。

花溶坐在角落唯一的那张椅子上,也许,那原本是飞将军的座位。飞将军就站在她的对面。她眼神灼热,盯着那种平淡无奇的面孔,仿佛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可是,那依旧不是花。

那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只因为看久了,就情不自禁地开始变换,开始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一转眼,又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依旧是陌生的,完全不能自控的。

她怔怔地,直到手里握着一杯热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也许是飞将军递过来的,但是,她没有意识到。

“你喝了这茶吧。”

那声音还是平板的。她却如被催眠一般,喝下了这杯茶。温度恰到好处,喝完,才觉得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淡淡的芬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茶叶,为什么会如此奇怪的味道。但是,喝下去后,情绪,却明显地微微清醒过来。

她眼里有些惶恐,站起来,又坐下去,却做声不得。

飞将军却在她对面,拿起了一张地图,声音里,第一次带了一丝笑意,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我们接下来,就要攻打江平。”

江平,便是当年苗刘兵变时,自己和鹏举南下勤王之地,从江平到镇江,从岳鹏举到韩忠良……正是中兴四大将,才有了赵德基的辉煌。只可惜,现在,四大将均以不见了踪影,唯有赵德基还是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只手遮天。

从勤王到灭王——历史,开了一个何其大的玩笑。一切,仿佛都是在不经意间扭转,弹指一挥间,一切尚未开始,一切便已经成了过去。

花溶却兴奋起来,几乎有些小小的雀跃:“真的么?从江平、镇江,这样一路南下?”

“对!不过,速度还没有那么快。我们每打下一地,先就要巩固。现在,到处是反反复复的残匪余孽……”赵德基经营江南这些年,无论是赋税还是军队,都有非常强大的根基,即便是金军,也已经根本奈何不了他了。

花溶不无担心:“赵德基已经不是当年的赵德基了。”

“但是,他现在任用的全是王继先的干儿子,刘琦被捕,其他几名将领,都是拜在王继先名下,都是昏庸的草包,不足为惧。我们要做的,不是一股脑儿地打下去,而是要先稳住占据的领地……”

这时,花溶才发现他案头上堆着的厚厚的公文,除了军事之外,完全是各地方的赋税、册子、以及一些官员乡绅的任免……他和他的智囊团们,宵旰沥血,彻夜不眠,除了研究军情,更在研究如何站稳脚跟,稳住民心。唯有这样,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

她忽然道:“昔日,我曾劝秦大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飞将军笑起来,一拍手:“对,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一路南下,都是打的恢复河山,统一南北的口号,不到时机,是绝不会称王的。”

花溶第一次见他如此笑容,那是十分坦荡而磊落的笑容,言谈之间,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凛然的大气在里面。仿佛他天生就是这样,天生就让人不得不信赖敬服。

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郧王,他和赵德基相比,如何?”

“郧王此人,在金国经历了不堪忍受的磨难,身上皇家子弟的习气早已消磨殆尽。而且,他礼贤下士,简朴节约,胸怀大志。”

“当年的赵德基何尝不是这样?!”花溶长叹一声,“当年,因为赵德基救我一命,我便认定他是好人,此后,竟然被蒙蔽了眼睛。靖康大难之后,他不救父兄,拿了朝廷的军马,作为自己登基的筹码,在应天称帝。可是,不久之后,便是汪伯颜、黄善潜之流,不停地替他搜罗美女、搜罗财富。他口口声声不好女色,却在深宫里白昼宣淫,和秦桧的妻子私通、掠夺自己的族婶为妃,寡廉鲜耻;他口口声声节俭,却一顿不知要吃掉多少的山珍海味,完全不顾前方将士的死活……赵德基此人阳奉阴违,实乃帝王本性。如果郧王也是这样……唉……”

飞将军见她眉头紧锁,无限担忧,他淡淡一笑:“别说郧王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是,本将军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哦?”

“你不用担心。自来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替人家打天下,这便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这个王是仁义还是狠毒,无论他是不是赵德基第二,也都差不多!”

花溶有些奇怪,既然如此,为何他还肯甘心跟着郧王?

“我并非跟着郧王!实在是赵德基寡廉鲜耻,人神共愤,南北分治,北方半壁江山沦入金人之手。我观当年金军南下,不消两三年,便势如破竹,宋军完全是摧枯拉朽之势。我在塞外这些年,练兵养兵,一日不曾松懈,所以,目的便是有朝一日,统一南北……”

花溶盯着他,本想问问,“你和赵德基有私怨么?”

可是,她却没有问。

她微微一笑,现在,私怨或者恩怨,已经不重要了。一点也不重要了。

她甚至没有再追问,没有谈到任何的过去,不问他是谁,也不问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重要的是,他肯告诉自己这些。

“你这些年在塞外,发现塞外的情况如何?”

飞将军来了兴致:“塞外游牧民族彪悍。最近崛起的蒙古族,十分犀利。只怕不几年就会壮大起来。他们作战勇猛,能驱使一种叫藏獒的猛犬作战,战无不胜。虽然人数尚少,但是,较之昔日的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日后将成为宋金的最大的敌人……”

花溶在北上的时候,也曾听过蒙古这个民族,可是,却从不知道他们的兵力已经强大到了这样的地步。但是,蒙古尚远,当即也不放在心上,她关心的只是眼前:“赵德基经营江南十几年,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也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我们才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这时,天色已经开始明了。

一轮红日已经在东方的天空露出头来,四周是镶嵌的金边,灿烂的朝霞,那么绚烂,那么美丽。

二人都是一夜无眠,花溶却觉得此时反而有了精神。她走到窗边,看着那轮灿烂的朝阳,微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才发现外面已经开满了一种不知名的青绿色小花,透出一股子淡淡的香味。

一杯热茶再次递到她的手上。

她很自然地接过,一饮而尽。

那茶香还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芬芳。

她问:“这是什么茶?”

飞将军淡淡一笑:“是西域的一种药茶。你是不是喝不惯?”

她摇摇头,忽然想起他上次给自己的那个小瓶子,想起那青绿色的药丸。一时,倒做不得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那药丸溶入了茶水里给自己服用了。

“时候不早了,你可以去隔壁的房间休息一会儿。”

她摇头。

在阳光下转过头看他。

那是朝霞下的一张面孔,属于男人的面孔,那么坚毅,果敢。此时,却带了一点陌生的柔情,就如他的语气,在平板中,不知不觉地添加了一丝的温存。

她忽然很高兴,心隐隐地做跳,仿佛青春年少的小女孩。

但是,那心跳是不一样的,是一种带着理解的温存的怜悯。

她开口,声音十分轻柔:“飞将军,你整夜没睡,现在该去休息一会儿了。”

“我不困。”

“你是一军主帅,当然要先保养好自己的身子。”她嫣然一笑,“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他问:“是什么?”

“就是杀掉赵德基!我活着唯一的希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杀掉赵德基!可是,我自己已经办不到了,我本来已经很绝望了,可是,你能杀掉他!你能杀了他!飞将军,谢谢你!”

“!!!!!”

她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那是油纸包裹着的一包牛肉,是昨夜在小店里面买的,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的。

她将油纸包放在桌上,柔声道:“你吃点东西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一定要保重身子,杀了赵德基。”

他看着那包牛肉,目光转动,却没有做声。

她的声音还是异常温柔的:“我走了。”

这时,门口已经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清脆的,爽朗的,如一阵风一般:“飞将军,早点来了……”

那是少女崔三娘,她在军营的日子,每天都会亲自送来早点。

门是关着的,没有飞将军的许可,谁也不许进来的。

花溶看着门口。

她早已在暗中见过那个美丽的少女。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一如既往的青春,没有任何的污点,没有任何的过往,没有任何的不足……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那,才是一个真正成功男人的理想伴侣。

她微微一笑:“飞将军,告辞了。”

他还是没有做声,目光只是落在那包牛肉上。

花溶没有走向门口,她走的是开着的窗户。就如来时候一般。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增添无谓的麻烦。

然后,她的身子跃上了窗台,轻盈的,回头看他一眼。但见飞将军的目光已经从牛肉包上移开,牢牢地盯着自己。

她心里一颤,脚下一软,一下就跳了下去。

无声无息地,在早晨的阳光里走出去。

心里却是轻松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轻松。仿佛知道一个人好好的,活得好好的,有了理想,有了目标,有了战无不胜的能力……这些,难道还不值得高兴么?

她步履轻盈,走过那棵巨大的古槐树。

然后,她看到一个人靠在古槐树下,闭着眼睛。

她轻轻地,要走过。他还是闭着眼睛,却开口,声音带了一丝讽刺:“秦夫人,你拿了什么令牌,竟然能在飞将军的军营里肆意地走动?”

她没有做声。

他睁开眼睛,盯着她:“你三次来,三次走,你以为是三顾茅庐的刘备?”他的声音一转,“你得到要找的答案没有?或者,你只是想要寻一个死心?”

她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四太子,我要找的都已经找到了!”

“好,那你说,他是谁?”

“他是一个要杀赵德基的人!”

“只是这样一个人而已?”

“这难道还不够么?只要能杀掉赵德基,我认为就够了!足够了!”

金兀术牢牢盯着她,目中精光一闪,忽然厉声道:“花溶,你就不要替他掩饰了!”

“我替他掩饰什么?我又能掩饰什么?”

“他就是岳鹏举!”

“!!!!”

“他若不是岳鹏举,你为何三番五次地深夜偷偷潜入他的房间?你秦夫人几时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偷香窃玉的勾当?难道这是一个妇女该有的妇德?”

花溶丝毫也不着恼:“非常时期,非常行事。他和秦大王是同盟,目标一致。这有什么?”

“好!既然和秦大王目标一致,为什么不是秦大王出马?”

“秦大王有事情。而且,秦大王马上就要来了。”

金兀术故作惊讶:“马上就要来?在哪里?秦大王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四太子,我劝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金兀术忿忿的:“什么疑神疑鬼?”

花溶反问:“好!你说,如果他是鹏举,他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他为何不见我?而且,他的面目,他的声音,你难道看不出来是不同的两个人么?”

金兀术气得笑起来:“你以为本太子是三岁小儿?岳鹏举死后,民间无不为他悲哀怨愤。若是知道他死了,还打起了要杀赵德基的旗号,那赵德基岂不是会大做文章,将他归为乱臣贼子,让他大失民心?他现在,根本就不敢承认自己是岳鹏举!他就是想做一个缩头乌龟!也只能做一个缩头乌龟,所以,连老婆孩子都不敢承认……”

花溶板起了脸:“四太子,你请自重!”

“我不自重?本太子哪里不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