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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走廊,空空如也,已经开始上另一节课了。

    我回到三年四班,趴着门,往里看,英语课,英语老师我记得,是我们班主任,叫李晓慧,刚从师范中专毕业分过来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现在还没结婚,住学校的单身教师宿舍。

    “报告。”我推开门。

    李晓慧看向我,眉头微皱:“唐奕,干嘛去了?”

    “没事,有点闹肚子。”我说,李晓慧太年轻,所以高湾没找她这个小班主任,直接把我带去了教导处。

    “回去吧,快中考了,注意饮食。”

    “谢谢老师。”我回到座位,韩美丽惊讶地看着我,表情好像在问:你怎么还能回来?

    “你那儿还疼不疼?”我低头看看她大腿,小声问。

    韩美丽脸刷地红了,又趴在了桌上。

    李晓慧一边讲课,一边担忧地看向我这边,应该是看韩美丽,韩美丽是我班尖子生,老师都偏爱尖子生,这点无可厚非。

    我冲李晓慧笑笑,示意韩美丽没事,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小声说:“啧,老师瞅你呢,好好上课。”

    韩美丽起来,眼睛有点红,幽怨地看着我。

    我没理她,从书架上抽出英语课本,翻开。

    呵呵,果然,当年觉得巨难无比,天书一样的初三英语书,现在看来,变得特别简单。

    我在初中的时候,成绩不好不坏,也不重视学习,对“上大学”没什么概念,直到高二那年,也不知道怎么,我忽然开了窍,成绩开始突飞猛进,高考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某名牌军校,成了名副其实的“学霸”,所以,回头看现在的初三课本,才会觉得这么简单。

    我又抽出数学书,这个不太行,什么二次函数、几何证明,很多公式和概念,我都给忘了,得花些时间,才能捡起来。

    李晓慧带大家温习了一些语法知识后,拿出一摞试卷:“做个随堂英语测试,做完的同学,可以先下课。课代表,帮忙发下卷子。”

    我起身,让韩美丽出来,等韩美丽发完卷子,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我已经做完了一半,韩美丽挤进座位,小声说:“你就瞎写吧,看老师怎么说你!”

    她可能以为,我是为了先下课出去玩,才乱写的。

    还真不是,这测试,实在太过简单,我有英语专业八级证书,谢谢。

    “老师,写完了。”我举手。

    全班的沙沙写字声,骤然停止,同学们又都看向我。

    李晓慧皱眉:“拿来我看看,不及格的话,不许提前下课!”

    她这话,也是说给其他同学听的,防止他们为了提前下课,糊弄答题。

    我拿着试卷来到讲台前,李晓慧有标准答案,而且题量不大,对照着判,不到一分钟就判完了。

    “走了啊,老师。”我笑道。

    “呃……走吧。”李晓慧盯着我的试卷,略有些呆滞地说。

    1998年,打印机还未普及,李晓慧的卷子,是“油印版”,自己刻板,印刷出来的题,所以不存在泄题,我这个成绩,不用怀疑。

    我快步走向班级门口,因为,刚才在答题的时候,用脑过度,忽然很想抽烟,我是老烟枪,以前在单位通宵写材料,都是一根接一根的抽,习惯了。

    走到门口时,有个欠儿登同学问:“老师,唐奕及格了?”

    我回头看,李晓慧面无表情,用芊芊玉手,捏起我的试卷,向班级展示。

    “哇塞!”坐在第一排的女同学看的最真切,“满分啊!”

    在全班同学的惊骇声中,我微微一笑,随手关上教室门,深藏功与名。

    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我贴着墙角,溜到学校门口的平房小卖部。

    烟瘾,恐怕心理作用更大一些,我是上大学才开始抽烟,现在的15岁身体,对于尼古丁的依赖性为零,可我就是想抽一根。

    “姐,来包白沙烟。”我对小卖部的美女说。

    “小朋友,别逗了,我们不卖烟的。”美女店员笑道。

    “来一包嘛,姐。”我冲她挤挤眼睛。

    李向阳抽烟,他告诉过我,小卖部明着不卖烟,偷摸卖,只卖给老师,和他们那些“熟客”。

    美女看看小卖部外面,确定没人后,才拉开下面的抽屉:“自己挑吧,没有白沙。”

    都是些“古老”的香烟品牌,后来大多数都消失了,我挑了包“石林”,我爸抽这个,应该还行。

    “多少钱?”

    “四块五。”

    “多少?”我惊讶地问,记得这可是好烟啊,怎么才四块五?

    “嫌贵?”美女笑道,“有便宜的,红山茶、桫椤,两块五。”

    我掏出破旧的帆布钱包,打开一看,心不禁凉了半截,里面,居然只有不到三十块钱,我记得很清楚,虽然不住校,但我初中的生活费,也是我妈按月给的,现在才月初,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这么少的吗?

    “你到底买不买?”美女不耐烦地问。

    “买,就这个了。”我掏出一张崭新的“五元大钞”递给她,是第四套人民币,钞票正面,不是毛爷爷头像,而是两个少数民族同胞。

    美女找了我五毛,我说不用,拿个火机吧,美女白了我一眼,给我个塑料打火机,然后,又找给我三毛钱。

    一个火机,才两毛钱?

    如果我两万块,囤积十万只打火机,那么,不用说二十年后,即便是十年后,这些打火机的价值,也将翻五倍,变成一块钱,我就能净赚八万!

    这可是20年前啊,物价水平很低,房价也低,京城三环以里的房价,也就几千块!社会科技、经济不发达,连百度、QQ都没有,我无论是搞房地产,还是搞网络,甚至开饭店,都能发大财——1998年,火锅,主要流行在川蜀地区,还是地方饮食,谁能想到,川味火锅,后来会火遍全国!

    如果我现在搞一个连锁火锅品牌的话……不行,需要本金啊!

    好吧,即便不搞商业,《亮剑》电视剧,我很喜欢,看过不下三十遍了,自信能凭借记忆,把剧本给写出来,到时候,跟影视公司签个分成合同,怎么我也能赚几百万吧?

    好吧,写书烧脑,写歌简单,1998年,周杰抡可还没出道……

    总之,对我而言,现在赚钱的机会,几乎遍地都是!

    越想,心里越兴奋,滚轮摩擦式的火机,好久没用过这种了,我坐在小卖部门口,蹭了半天才蹭着火,哆哆嗦嗦地抽一口烟,卧槽,居然有点上头,晕乎乎的……

    随着尼古丁在血液中弥漫,我渐渐冷静下来,写歌、写书不现实,找不到伯乐,白搭,还是得靠实实在在做生意才行,可无论做什么生意,都需要第一桶金,我家里并不富裕,这第一桶金,还是蛮难搞到的……

    正琢磨着,我的生物老师(叫啥也忘了)来小卖部,我没回避,继续抽烟,他看看我,用带着关切的口吻说:“这么小年纪就抽烟啊,你循环系统还没发育好,有可能引发白血病的,趁早戒了吧。”

    白血病!忽然,我想起来一件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

    1998下半年,我姐的白血病治愈。

    家里,因为给姐治病,我爸被迫卖了小工厂,又借了不少高利贷。

    姐的病治好了,钱还得继续还,我爸只能去矿井工作,因为来钱快。

    98年底,大矿难,我爸被砸死了,尸首深埋地下数百米,最终也没能找到。

    那个年代的抚恤金不高,爸用生命换来的钱,依旧不够还高利贷,我妈去工厂打工,得了尘肺,舍不得花钱治疗,最后,呼吸系统衰竭,活活被憋死。

    爸妈都死了,我和我姐相依为命,债主却依然不肯罢手,他们见我姐身材标致,长得漂亮,威逼利诱之下,把她嫁给了邻镇一个矿长家的傻儿子,我家的债,这才还清,我的高中、大学,也是我姐供下来的,虽说那个矿长家的傻儿子,对我姐还不错,可他却没有生育能力,甚至,连作为男人最基本的“能力”都没有,我姐一直在守活寡……

    回忆起这些,我不禁扼腕叹息,现在,父母未亡,我姐未嫁,既然,老天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绝对不会让悲剧,再重演一回!

    挣钱,我要挣钱!

    我要挣钱,给姐治病!

    我要挣钱,不让爸妈去从事那么危险的工作!

    我要挣钱,让他们颐养天年!

    我要挣钱,给我姐一个好的归宿!

    即便,暂时我挣不到钱,也得回家劝说爸妈,千万别借高利贷,那笔高利贷,滚雪球,利滚利,怎么还都还不清,是万恶的源头!

    想着想着,我忽然乐了,我姐这个时候,应该还叫唐楠吧?

    我爸妈结婚三年,没要上孩子,去省城检查,医生说是不孕不育,那时候的农村,可不讲究丁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村里人指指戳戳,爸妈抬不起头来,便在省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叫宋楠的小女孩,进了我们老唐家,自然改名为唐楠。

    不过,第二年,我妈奇迹般地怀了孕,次年,我出生。

    因此,姐比我大3岁,姐弟同姓,却并无血缘关系。

    2000年,我姐出嫁的时候,小姨才把这个事情告诉我们。

    1998年的我和她,都还不知道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