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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羽觉得阳山村应该是不用请人帮忙收粮食的,但言籍白却认为不一定,去年龙鳄进村,死伤了不少男人,那些没了男人的家庭,光靠女人和小孩,可是很难收回粮食。

    村里所有的人家在今年春天的时候都种了很多地,尤其是红薯,除了陆羽,都种了不少。去年龙鳄进村死了男人的那几户人家,估计是会请人帮忙的。其实他们也可以请村里人,但是从村里请的人,一天只给五斤粮食肯定不行。敦临镇上那些人倒是便宜,但是请他们还不如不请。

    陆羽也懒得去想很多,这些北方人只要不在村里捣乱,他们爱咋样就咋样。如果他们想闹事,陆羽也不会客气。

    又过了几天,缸里的酒糟发酵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蒸酒了。蒸酒讲究更多,比如蒸几次,蒸的火候,时间,接酒的器具等等,这些都有讲究。陆羽不怎么懂,也不管几蒸几酿,他就只蒸了一次。

    陆羽家没有木桶,他就用另一只瓦缸接酒。瓦缸看着是不大,其实装满的话,能装三四百斤水。这次蒸出来的酒只有一百多斤,装在瓦缸里,就显得瓦缸空荡荡的。

    酒蒸好后,陆羽请言籍白先尝第一口。言籍白确实喜欢喝酒,而上次喝酒还是正月的时候,他已经有大半年没闻过酒味了。他用瓷碗接了一碗酒脚(最后蒸出来的酒),送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下去。

    陆羽看者言籍白喝完,问他:“这酒怎么样?”

    “哈……”言籍白哈了一口酒气,表情显得很畅快,然后说道:“不错,这酒很不错。”

    陆羽从缸里舀了半碗喝下,酒很辣,一喝下去,嘴里喉咙都热辣辣的,接着连胸口和腹部也都热了起来,不过他尝不出好坏,对陆羽来说,所有的白酒味道都差不多。

    为了“庆祝”酿出新酒,陆羽决定晚上大吃一顿。家里没有什么肉了,现在上山打猎也不一定能猎到野猪,陆羽决定去山里抓几条鱼回来。

    安定谷小溪里就有鱼,不过数量不多,陆羽没有去山谷,而是从那条密道去到瀑布下的深潭,在水潭里抓了三条大草鱼。回来的时候,又在路上遇到一只野鸡,自然是被陆羽收入袋中。

    晚上的的菜是红烧鱼、炖野鸡、草鱼炖萝卜,还有言夫人炒的茄子和豆角。

    言溪定自来阳山村后,吃了不少鱼,他也确实喜欢吃鱼,不管是红烧还是清炖,都吃的有滋有味。陆羽越来越不需要吃饭了,他觉得即使是一两个月不进食,自己可能也不会饿。只不过饭菜的味道还是很吸引他,吃饭纯粹就是为了口欲享受。

    喝了一碗酒,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陆羽过去开门,竟然是那个齐祥。陆羽很惊讶,不知道齐祥这时候找自己做什么。

    “呵呵,在吃饭呢?”齐祥闻到了陆羽家饭菜的香气,喉咙不自主的动了一下。

    “在吃。”陆羽没有请他进来。

    “陆先生,我今天听人说您是这一块儿的首领……”齐祥无缘无故说这么一句,把陆羽说的愣了。

    “哪儿呢,我可不是什么首领。”陆羽直接问:“老齐,你来有什么事么?”

    “没事没事,就想过来拜访拜访陆先生。”齐祥笑呵呵的,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额,那多谢了。”陆羽觉得自己总这样把人拦在门外也不好,毕竟对方说是来“拜访”自己的,于是陆羽问了一句:“要不进来吃点?”

    “那就叨扰了,呵呵。”陆羽本来只是客气一句,齐祥却似乎听不懂话里的客气。

    陆羽也并不是小气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请齐祥进去,再添一副碗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祥客客气气的和言家每个人都打招呼,然后看着一桌子的菜,暗吞口水,却不好意思先动筷子。

    言家四口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言籍白给齐祥倒了一碗酒,又劝他吃菜。

    齐祥拘束了一会,和言籍白陆羽说了几句话,又渐渐放开了。齐祥酒量不错,可能比言籍白差一点,但在酒桌上的规矩讲究,就比言籍白知道的要多,也更能说。

    言溪安姐弟俩这顿饭吃的应该有些扫兴,齐祥过来后,姐弟俩就没怎么说话,吃饱后就下了桌。

    也不知齐祥喝了多少,喝到满面通红时,话匣子彻底开了。他忽然叹了口气说:“唉,还是你们好,有吃有喝,一家齐全。”

    陆羽心里一沉,又想起了失踪数年的父亲。

    言籍白也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齐祥又说:“言先生一双儿女都长的好啊,健健康康的。”

    言籍白笑道:“这倒是。”

    “唉,我家本来也有两个小子一个闺女,现在都没啦。”

    “都……没了?”陆羽心里一惊。

    齐祥用手指捏了捏自己鼻梁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悄悄抹泪,他吸了一口气,又说:“病了,饿了,后来就治不好了。”

    “唉,这世道啊,难过。”

    齐祥摇了摇头,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

    这顿饭吃了很久,三个男人每人喝了将近两斤白酒,言籍白有了些醉意,而齐祥似乎已经喝醉了。

    齐祥说了很多话,几乎就是他一个人在说,其余人在听他说。其实齐祥年纪也不大,今年还不到四十,但看着却像五十出头的人。听他说,从前年开始,北方也是先干旱,接着极寒。北方的冬天本来就很寒冷,而过去两年的冬天,更是比往年要冷许多。陆羽和言籍白都没办法想象,过去两年的冬天,齐祥的家乡到底冷到了什么程度。

    这次来阳山村的,都是齐祥同村的乡亲,一共二十三个人,而他们村子原先有三四百人,和阳山村人口差不多,现在这二十三人就是剩下的全部了。

    齐祥酒量好,饭量似乎更好,也可能是他很长时间内都没吃过饱饭,陆羽煮的米饭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小半,一桌的菜更是被他吃掉大半,后来言夫人又去厨房炒了两个素菜才够。

    儿女都去了,齐祥夫妇都活了下来。陆羽不知道那几个北方女人中,到底哪个是齐祥媳妇。但齐祥说,他儿女都去了之后,老婆受不了打击,后来就疯了。

    等齐祥酒足饭饱,已经快到亥时了(晚上九点),他醉醺醺的都快站不起来,陆羽只好送他回去。出门前,陆羽又把没吃的那条鱼提上了。

    齐祥他们就住在村边不远的一处山洼里,那里搭着七八做草棚。陆羽送齐祥“回家”,这才知道了哪个是他媳妇。齐祥媳妇年纪应该不大,但一头乱发已经半白,又满脸皱纹。

    这女人确实是神志不清了,她把丈夫搀了回去,又一把接过陆羽手里提的草鱼,连声谢谢都没说。

    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陆羽想在这期间将安定谷里的稻田再翻一翻,秋收后再种上水稻。安定谷里四季温暖,如果不是怕土壤肥力不足,陆羽肯定会种一茬收一茬,收完一茬再接着种一茬。

    这天一早,陆羽就叫上言溪安,扛着铁锹,将几只羊羔带进了山谷,言溪定还没起床,就没喊他。

    羊在吃草,陆羽在挖土翻田,言溪安则坐在田垄上,静静的看着陆羽。

    风和日丽,安静和谧。

    “大叔,你歇一会,我告诉你一件事。”

    陆羽停下活计,转过身来,笑道:“什么事呀?”

    “你过来嘛,坐这儿,我再告诉你。”

    陆羽将铁锹插在地上,拍了拍手,走到言溪安身边坐了下来。

    言溪安的脸忽然微微一红,然后低着头小声说:“我爹爹,他好像知道咱俩的事了。”

    “啊,是吗?”陆羽又惊又喜,问道:“他怎么知道的?我还没告诉他呢。”

    “是我妈妈很委婉的告诉他的。”

    “这……这很好啊。”陆羽心想:“言大哥现在知道了自己和他女儿的关系,以后跟他相处,会不会不好意思?”

    “我也觉得挺好。”言溪安脸上红云依旧,她又说:“大叔,你知道我爹已经知道咱俩的事啦,但你要装作不知道才行?”

    “知道装作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哎呀,真笨。就是你当作我爹爹还不知道咱俩的事情,在他面前你也不能提。”

    陆羽听明白了,但又有些不明白,继续问道:“这是为什么?”陆羽还想着,什么时候向言籍白提亲呢,反正他都已经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爹爹他很爱面子的。”

    陆羽更纳闷了,说道:“言大哥是有学问的人,好像有学问的人都很要面子。不过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能在他面前提咱的事情。”

    言溪安白了陆羽一眼,又柔声说道:“你不懂,我爹爹并不反对咱俩,咱俩在一起。”

    陆羽大喜,笑道:“言大哥是好人,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我还没说完呢。”言溪安侧着身子靠在陆羽身上,继续说:“你想啊,我爹爹既然不反对咱们的事,那你要是去向他……提……,那他是答应还是拒绝呀?”提亲这个词,言溪安有些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