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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飞邈活了近二十年,就没做过这么傻的事情,和修丞谨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水泥管子的两端,给人挡风。

九月份,白天热晚上冷,温差大的厉害,站到第二天早上,身上沾着一层露水,睫毛上都是湿气。

第二天毫不意外的得了重感冒,还要面对家人对夜不归宿的追问。

在家里足足躺了三天,才能去学校。

在学校里看到了同样正在吃感冒药的修丞谨,没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内心只有一股子愤怒的情绪。

“怎么着,这两天又在水泥管子那里守着人了?”

“没有!”

修丞谨在写作业,眼神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松散。

陈飞邈很意外:“我以为你还是会去守着她。”

“那边太冷,她感冒了,她回家去住了。”

陈飞邈:“……”感情要不是因为人家回家了,你真的还要去守着啊?

这话他自然是不敢真的问出口的,只能在心中默默腹诽,同时也更好奇,难道说真的只是为了报恩,三哥才对那个女孩这么好的吗?

他对他自己都没有这么好过吧?

“她回去没有再和三婶吵吧?”

陈飞邈比较关心这个问题,那个女孩看起来就倔的要命,连一句软话都不会说,真的会给她妈妈道歉吗?

“没有,我把她带回去的。”

修丞谨说这个的时候,眸光轻轻闪动了一下。

苏绽当然不会主动回去,对于她来说,好像回去了就等于是在认错投降,她怎么会认错,更不可能会对父母投降。

第二天放学之后,依然回去了水泥管子那里。

那天正赶上修丞谨高烧,走出学校的时候就慢了一点,在校门口等了许久没等到苏绽,最后还是去到了水泥管子那里,找到了正在啃干面包的苏绽,女孩也感冒了,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红的像是一只小兔子,脸上被打得痕迹还没有消下去,脸颊两边清晰地巴掌印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她看到修丞谨的时候,一脸的惊讶,随即撒腿就要跑,可是拼不过人家身高腿长,修丞谨捏着她的脚腕将人拉回来,轻松地镇压了她的反抗。

“回家!”

干面包被他深恶痛疾的扔在地上,想起今天早晨看到若无其事的三婶和三叔,他的心里滋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

不知道是恨三婶太过果断,不分青红皂白,还是恨女孩的不善分辨和倔强。

今天校门口看到昨天被打劫的那两个女生,人家已经安安心心的继续上下学,照常回家,只有她这个当时打抱不平的现在居然能落得有家不能回的地步,还因为这么一件事,挨了两次打。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对方的脸颊,却在眼看就要碰触到的时候,转而将手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跟我回家!”

他又重复了一句之前的话,目光黑沉幽深,带着不可违逆的威压。

苏绽心里本来就很忌讳他,此刻见他这样,心里只会更害怕抗拒,不过却依然倔强。

“回家,哪块是我的家,我就是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谁愿意要我啊。”

妈妈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爸爸只听一面之词的片面,都让她的心里很难受,恨不得永远不要再见这两个人才好。

“妈妈一个家,爸爸一个家,可就是没有我的家,我,我苏绽,我明明是曲如眉和苏建国的孩子,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为了能和他们住在一起,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我就要压抑自己,要讨好他们,要迁就他们每一个人,凭什么?我凭什么非要配合他们,他们有想过我要什么吗?有考虑过我是怎么想的吗?他们就只能看到我闯祸了,我吵架了,他们每个人为我付出多少?”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在脸颊上滑过一道道痕迹,让巴掌印看起来更加的明显。

修丞谨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别哭,跟我回家。”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他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将那句话埋在了心里,在后来的日子,他有很多次后悔,自己没有将这句话对许曳说出来。

如果那个时候他说了,如果那个时候他说了会怎么样?

两个人之间,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当时尚且年少的他,骄傲大于一切,只是对苏绽说道:“修宅就是你的家,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包括三叔三婶,只做你想做的事情,说你想说的话,没人会强迫你什么,也没有人有权利赶你走。”

他以为这样的保证已经足够了,殊不知,这样的几句保证,在后来一再被证明,根本没有多大的分量。

他将苏绽带回去了,曲如眉看到苏绽脸上的伤,还有皱巴巴的校服,就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修丞谨看着苏绽,苏绽却一言不发。

她不善于告状,更不愿意在母亲面前说父亲如何,同样的也不愿意在父亲面前说母亲如何。

换做别人,一定会以为她是在维持着自己的自尊,可是修丞谨知道她不是。

苏绽不是那样的人。

在她的心里,其实有着比自尊更为骄傲的东西。

只是那到底是什么,修丞谨还不知道。

苏绽没有解释,回房去换衣服了。

修丞谨叫住了曲如眉,将那天胡同口的事情说了。

曲如眉沉默下来,就在修丞谨以为她是在反思自己的时候,只听到曲如眉说:“阿谨,你不知道苏绽这个人,这次她没错,不代表她会一直对下去,她那个性格……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她一次做对了,不能代表她不会犯错,可她即便曾经真的做错过许多事情,你也没有权利否定她的所有吧?”

曲如眉的话让修丞谨的内心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在燃烧,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向温柔贤淑的三婶也会武断如斯。

她平时被二审四婶冷嘲热讽都会和和气气,可是对亲生女儿却苛刻至此,就因为她过往记录不良么?

曲如眉没想到修丞谨会这么说,一脸愕然,随即连忙解释:“不是,你不知道,苏绽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

“砰”的一声,打断了曲如眉的话音,两人抬头,只看到楼上空无一人,却也都猜到了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苏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修丞谨想起苏绽之前说的那些关于“家”的理论,一颗心不由得开始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