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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丞谨又做梦了,这一次的梦境,比以往的更加真实,在梦境里,他闻到了鲜血的气息,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红色,只有眼前不断跑来跑去的医护人员,身上穿着白色的大褂。

他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而在这之前,陈飞邈晚上还给他打了电话,询问他被表白之后的心情,今天会不会做CHUN梦。

这不是CHUN梦,他苦笑着,没有人的CHUN梦会做到医院里来,还是这么血腥的。

嘈杂的声音背景里,一个格外清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胎儿心跳已经停止跳动,家属呢,家属赶紧签字,不然的话,孕妇的生命会有危险。”

一张手术同意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同时,一支笔也塞进了他的手里。

“修三爷,您签字吧!”

他没有接,而是转头去找人,他喊着三叔,叫着修清岷的名字。

病房里的是三婶,这个字应该是三叔来签。

对方却执意将笔交给他。

“您必须快点做决定,不谈的话,您的太太,就会有生命危险。”

病房里的不是他的太太,那是三婶,他对对方说道:“我这就去叫我三叔,你们等着。”

他挥开对方的手,想要去找修清岷,病房里的是三婶,他怎么能替她下这个决定,他不能签这个字,苏绽,会怪他的。

“您的太太,您去叫别人有什么用,这件事,必须要您自己做决定。”

他被人拦下来了,陈飞邈的那张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没有了往常的嘻嘻哈哈,那双招风的桃花眼此刻也全是不忍和焦急。

“三哥,你冷静一下,你必须的冷静下来,她等着你救命呢!”

他想笑,想要问陈飞邈,你跑到我的梦里来干什么?是来看看我究竟做了什么CHUN梦的么?你看看吧,这哪是Chung梦啊?这是噩梦,他又回到了三婶出事的那一天。

“阿邈,你看,这个护士多蠢,我又不是什么修三爷,她要去找三叔,一个劲的在这纠缠我做什么?实在不行她去找爷爷也行啊,这种事情,怎么能轮到我做决定呢?里面的人又不是我的太太。”

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陈飞邈怒吼道:“你看看清楚,里面躺着的,就是你的妻子,是你最爱的人,她现在,正在生死边缘徘徊,你清醒一点,救救她吧,三哥,我求求你,救救她吧,没有她,你会活不下去的,你也会死的……”

陈飞邈缓缓跪在了他的面前,泪水打湿了他的裤腿,他麻木的问道:“怎么会是我的妻子呢?我才十七,我还没结婚呢,苏绽,那个,不能算表白吧?”

他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笑望着陈飞邈,嘲笑他的无知:“苏绽在健身房等着我呢,我们说好了的,今天叫她新的招式,你在这里发什么疯。不过你老了到是真的,你看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十七,倒好像二十七了,不,应该还要更老一点,你活该你,让你不知道节制,身体被掏空了吧?让苏绽看到,她一定会嘲笑你,未老先衰,你很有面子啊你……”

他喋喋不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摆脱这些人的纠缠,想要逃离这里。

这里的一切,让他窒息,令他心生胆怯。

可是他的双脚就像是被束缚住了一样,让他根本走不掉,笔和协议再一次送到了他的手里来,他整个人像是被分离成了两个,他虽然竭力抗争,可手还是不听使唤,颤抖着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会原谅我了,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他喃喃说道,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这样的怯懦,这样的无能,根本就不是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蹲在地上,一个劲的念叨那两句话。

心里却在想着,不该是这样的,怎么能这样呢?明明上次他和苏绽两个人还在签那个什么结婚协议。现在,他的妻子就躺在手术室里面,大夫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他的妻子是谁,苏绽呢?

他想问陈飞邈苏绽去了哪里,可是却开不了口,只能像个废材一样蹲在那里,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望不到尽头的走廊里,修清岷终于出现了,他想站起来,走过去,告诉他,手术室里躺的是他的妻子,或者拽过那个护士来,告诉她,这个才是修三爷。

曲如眉却紧紧跟在修清岷的身后,她神情焦急,神色悲戚的跑到了他的面前,在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将他拉了起来,一巴掌就扇到了他的脸上。

“你当初怎么说的?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你不是说你会护着她爱着她不让她受伤么?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保护和爱么?”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木然的承受着曲如眉所有的指控和责骂。

曲如眉被拉走了,修清岷将她抱在了怀里,和声细语的劝慰着,陈飞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容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里,似乎要安慰,最终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了出来,宣布了结果。

孩子自然是没保住,不过大人保住了。

担架床从病房里推出来,他不死心一样的看过去,病床上女人苍白无生气的面容偏偏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足以让他坠入无尽深渊。

听不到了,看不到了,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越发的疯狂。

是谁走了过来,在他面前,低声说道:“都是你,才害得她成了这个样子。”

他摇头,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大声否认:“不是我,我不会害她!”

可是却有越来越多的声音在重复这句话,无论他怎么否认都不行。

他只能一个劲的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

他倏然睁眼,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闹钟显示凌晨五点,他惊魂未定的抹了一下额头,上面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