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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丽青从茶几上抽出几张餐巾纸,两人都把泪水擦干了。

“孩子啊,我曾经还希望,你能委屈一些,维持这个家的完整,毕竟女人从政,也需要后方的稳定……但是,我想我错了,你们是真的从来就没有相爱过,你们从来就不像夫妻……这样的婚姻,难为你,还维持了十年……”季兰芳说着说着,泪水又汹涌而出。

“妈妈,对不起……”古丽青边擦拭眼泪边说。

“只是以后苦了我的宝贝孙子子安……”季兰芳说到子安,泪水就更流得多了……

看着季兰芳这样心疼子安,她的心再次纠成了一团!

如果她和顾书华离婚,她唯一的条件就是带走子安!这个家,除了子安是属于她的,其余任何东西都与她无关!虽然她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十年,但是,这里没有属于她的一砖半瓦,当年,她就是带着唯一的嫁妆——姑姑给她买的那只老旧的皮箱子走进顾家的,现在,她能带走的“财产”虽然一箱子装不下了,但是也仅仅限于她自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如果说这十年的婚姻带给她的唯一收获,除了领导位,那就是子安,她唯一能带着离开的儿子!

可是,看着季兰芳这样,她知道,如果她一定要和顾家争这个孩子的抚养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子安的身世说出来,那样的话,子安就与顾家没有任何关系!她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子安带走了!可是,这对方荷兰来说,是无法承受的打击啊!

子安就是她的命跟子!子安比她的生命还重要啊!要带走子安,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想到这里,古丽青就有些不忍心……

虽然她不爱书华,虽然他们十年都不像夫妻,但是,对于婆婆季兰芳,古丽青是心存感激的!她们之间,一直都亲如母女,季兰芳对她的疼爱,也是发自内心的……这一点,古丽青觉得自己真的要心存感恩,上帝在抛给她这段不幸的婚姻时,却赐给了她一个善解人意,疼她爱她的好婆婆,这或许是上帝的仁慈,这也是她能在这段从来没有活过的婚姻里呆了十年的原因。

可是,真的要走到头了,真的要带走她唯一的儿子了,面对婆婆季兰芳,她却又犹豫了!但是,如果不带走子安,就把子安留给顾家,留给婆婆呢?不!绝对不行!她的内心里立刻强烈地闪现出这句话,子安是季兰芳的命跟子,更是她自己的命跟子啊!她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忍受着生命中难以承受的剧痛,把子安带到了这个世界,现在,如果要让她放弃子安,她也断然是不能的!是绝对做不到啊!

何去何从?古丽青无法回答自己,她内心的纠结和痛苦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

“妈妈……太晚了,睡吧……”古丽青看着季兰芳说,她不忍心在此刻说出她的决定,那就到最后一刻再来说吧,到和顾书华面对面的时候再来说吧……书华心里是清楚的,子安不是他的孩子,他早就有预感,也多次说到这个问题……所以,古丽青心里想,顾书华应该不可能跟他争子安的抚养权,他一定巴不得她把这个孩子带走……

季兰芳点了点头,浑身无力地站了起来。

古丽青倒了一杯水给她,看着她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才扶着她往楼上走去。

季兰芳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古丽青的脚步停留在子安的门口。

房间的门关着,估计里面开着空调,子安怕热,每天晚上都要开着空调才能睡。好几天没看到儿子了,这段时间忙起来,古丽青都是早出晚归的,早上她离开的时候,子安还没起床,晚上她回来的时候,子安却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推开门,悄悄地走进了子安的房间。房间里很凉爽,空调的温度调得恰到好处。

借着窗口射进来的路灯光亮,古丽青静静地,疼爱地看着她心爱的儿子。

子安睡得那么香甜,那么安稳,睡梦中小嘴还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咀嚼着白天的美味……

多可爱的孩子啊……古丽青内心的那份柔软又荡漾开来,儿子真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相对比起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她的仕途,她的领导位又算得了什么?儿子才是她将来最大的希望,是的,有儿子,她的希望之光就永远都在前方……

看到儿子的这一刻,古丽青更加坚定了要带着子安离开顾家的想法,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她带走子安,没有……

蹲在子安的床前,她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感觉到双脚已经发麻了,她才吃力地站了起来……

轻轻地关上房门,她忍着脚底发麻的难受来到了三楼自己的房间里。

这个冷清寂寞的房间,虽然当年是作为婚房来布置的,但是,这里面却从来都没有喜庆过,从来都没有充溢着爱的滋味……看着这张偌大的婚床,古丽青不禁悲从中来……这处原本应该盛满夫妻欢爱的绵软之地,盛得最多的,却是她的孤独寂寞,还有她心酸痛苦的泪水……

坐在床头,她不知不觉就泪水溢出了眼眶……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承受这样死亡的婚姻,更何况古丽青是这么自强不息的一个女人!可是,她却实实在在守着这份寂寞和痛苦过了十年!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最灿烂的青春,她都交给了这个十年!交给了她不爱的这个男人!这难道不是最悲催的吗?

是啊,没有比这个更不幸的了……那为什么要强扭着不放呢?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就算会影响仕途,就算她从此原地踏步,她也认命了!这个家,这段婚姻,早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既然顾书华要回来解除,那就解除吧,放他一条生路,也给自己一份心灵的自由。哪怕今后独身到老,也比这样无性无爱地强扭在一起强啊!

但是,任何一段感情的结束,都是痛苦的!想到真要离开这个家,离开婆婆,结束与顾家的一切,她心中的不舍还是那么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她拭干泪水,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那里面放着顾书华临走的时候写给她的离婚协议书……那个黄色的信封,安安静静地躺在这个冷清而又孤寂的抽屉里,好几个月了,古丽青不敢拉开抽屉,更不敢打开信封去看,但是,今天晚上,她却要打开来看看了,既然决定了,那就看看对方开出的条件吧!

她把封信拿出来,缓缓地从里面抽出那张白色的纸张,仅仅一张纸,再无其他……

是啊,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任何需要分割的东西,财产都是顾书华的父母的,古丽青无权分到半分。当然,就算是婚后财产,以古丽青现在的职位,她也不会去和顾书华争的,他们之间,居然单纯得近乎空白,什么瓜葛都没有!

古丽青轻轻打开那张纸,目光扫过去,她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协议书上没有任何条件,只有一句话:丽青,请把子安留给我妈妈……

看到这句话,古丽青的心在颤抖!

她不明白,顾书华在知道了子安的身世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为什么他还愿意让顾家继续抚养原本就与顾家毫无关系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啊!

古丽青实在是无法理解!婆婆不知道子安的身世,爱子安爱到骨头里,她理解,因为奶奶都是最疼爱孙子的!尤其是现在只能生一个孩子的前提下,奶奶更是把孙子当宝贝疙瘩似的寵着……可是,顾书华明明就是知道子安不是他的孩子啊,为什么还要她留下子安呢?他不是一直都不疼爱不待见这个孩子吗?为什么……

古丽青再次看了看那行字:丽青,请把子安留给我妈妈……

留给妈妈……

古丽青明白了,顾书华是不希望看到妈妈伤心,他一定也十分清楚,如果她把子安带走,如果妈妈知道了子安的身世,可能会一下子就倒下去,以妈妈现在的身体情况,一定是无法经受这样的打击的……

原来,他们想的都是一样的啊!

书华也知道,妈妈疼丽青胜过疼自己的女儿,估计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也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不带走子安,她活着还有意义吗?再说,万一和陈宏云再次走到一起,陈宏云能同意吗?他一定会千方百计要把孩子要回去的!他早就说过,他要带着两个儿子,和古丽青生活在一起!

顾书华啊,你为什么要给我出这样一个难题!你这不是要把我心尖上的肉给挖走吗?

古丽青忍不住哭了出来!

太难了!这样的决定太难啊!

为什么要让子安小小年纪就承受这样巨大的人生变故!留给顾家,子安的身世就永远都只有三个人知道:古丽青,顾书华,陈宏云……带走子安,可能很快全世界都知道了子安的不光彩身份!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耻辱啊!对于古丽青来说,更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是的,这个伤疤一旦揭开,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受到伤害,包括她最爱最爱的儿子,都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天啊!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双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感觉到里面嗡嗡作响,就像是千万只苍蝇轰鸣而过……

太痛苦太无力承受了……

她就这样无助地倒在了床上,然后拥着被子,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