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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楠去江油集团培训学校学习,集团的工作临时由蒋能来负责。李健楠走了两周,蒋能来没有召开会议,估计没什么大事,就算是有大事,也得请示了李健楠才能有决定权。这是李健楠最后走之前的交代。他的霸道,总是让蒋能来有气无处发,他玛的,真巴不得这个活土匪走了就永远都别回来了!蒋能来气得恨恨的。不过,气归气,中国的人事场就是这样,一把手一手遮天,一千个副手,顶不了一个正手。人事场的现实,何况在集团书记这个级别,虽然行政级别不是最高,可是行驶的权力却是最大。中国人事场的缺乏监督制约的机制,在这个级别的领导员里显得尤为突出。

周二上午,古丽青和往常一样上班。看看文件和报纸,然后准备和几位副部长谈谈心。正准备去泡茶时,桌上的电话突然间响了起来。

她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讲话,里面立马就传来张浩威的声音:“马上到会议室开会!”

然后电话里就是嘟嘟嘟的盲音。

什么事情这么急?古丽青有些狐疑。拿起笔记本和笔,关上门,她往四楼会议室走去。

来到会议,发现常委们基本都来了,就等着蒋能来进来。

古丽青刚坐下,蒋能来就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他个子矮小,就那么站在那儿,望了望在家的几位常委,说:“都到了吧!茂申把情况通报一下。”蒋能来说完,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一坐下去,他的人就矮了大半截,窝在椅子里,显得尤其小。

难怪李健楠总是叫他蒋矮子。

“我刚刚接到中通片书纪童有才的电话报告,中通片永兴村的乡民和大兴铜业公司闹起来了,据当地干部反映,全村三千多人把工厂给围住了,把办公室也砸了,死了几个人,伤了一些人,还挟持了公司的负责人之一米老板,性质极其恶劣!”集团副书纪兼法律委书纪沈茂申说道。

大家一听,又是突发事件!心里都有些心惊肉跳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安平片藕西的“913”事件依旧历历在目。

春江怎么就总是和这些臭名昭著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呢?李健楠觉得自己真是走了霉运。

可是事情既然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能够尽量让自己全身而退吧!

当晚,李健楠就听取了现场的一些情况反馈。

明白了情况后,李健楠没有任何表态,就让他们回去了。

沈茂申本想单独留下来,和李健楠交流一下。可是李健楠似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听完汇报后,李健楠说:“几位辛苦了,事情已然这样,我们再去追悔都无济于事,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估计江油集团和隆江的领导都要下来了,会来专门处理这件事。我们到时候全力配合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李健楠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让司机到春江宾馆接他去上班。

车子还没开进集团大院,就看到一群大概有上百人披麻戴孝,抬着一口大棺材围堵在集团大楼的正前方。大棺材搁在两条木凳上,那个高耸的棺木头正对准集团一号大楼的门口!

几个女人和孩子趴在棺木上,边拍打边悲哀地哭泣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你死得好惨哪,我的天!造孽的人要拿命来赔啊……”

旁边的一群人在大声喊着: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交出凶手,交出凶手!

期间还伴有鼓乐吹吹打打,哀乐戚戚,哭声阵阵。路过的群众都觉得好奇,一个个停下来围观,不一会儿,整个集团大院门口的马路就给堵住了!

李健楠看到现场还拉着几条横幅:血债血偿!交出杀人凶手!释放无辜被抓的乡民!还我青山绿水,还我生存家园!

“停!”李健楠立刻对司机小舒喊道,“掉头,去对面邮政大楼!”

小舒一刻也不敢怠慢,立刻把车开到对面,李健楠下了车,立马往邮政大楼里面走去。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集团大多数人都来了,有的看到这个场面,立马就转身离去,生怕沾染上顾点儿的麻烦。

古丽青也来了,看到现场这样悲戚的场景,她心里立刻沉重起来。

昨天的事情,按蒋能来那样的处理方式,她当时就预料到会有麻烦,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闹出人命了!这回的残局要收拾,可就真的有些难了!这个局面,比当时藕西抓书纪次长的事情复杂多了,也凶险多了!

无可奈何,她也无法走进办公室去,只能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看一会儿领导们怎么来处理。

张浩威开车远远就发现了大院门口的异常情况,作为办公室主任,他立马电话通知李健楠,告诉他大院里的情况。

没想到李健楠接到电话后并不领情,只是嘴里“哼”了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张浩威不知道李健楠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张浩威把车远远的停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出面去相劝?自己只是个办公室主任,在常委里面人微言轻,说话也没有分量。况且昨天的事情,自己也不在现场,对情况并不熟悉。这样的事情,一旦沾染,那必定是凶多吉少,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就在他思考着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时,从他对面的方向开来了很多辆警车,顷刻间,全副武装的人民警察就把现场给戒严了起来。围观的群众被强行劝走了,道路疏通了,现场的人流少了很多。

看到警察来了,围堵在里面的那些人一个个又开始激动起来,群情激昂道:“血债血偿!交出杀人凶手!释放无辜被抓的乡民!还我青山绿水,还我生存家园!”

人群似乎要朝这边的警车围过来。手拿防爆盾牌的警察立马把这些人阻隔了起来,一道人墙横亘在乡民和警察之间,双方处于对峙状态。

这一切,都被站在对面楼上的李健楠看在眼里。

他摇了摇头,掏出电话,拨通了,说:“抢棺木,他们不抬走,你们就去把它抢走,直接拉去火化!”

必须尽快把这些人弄走,不然上面领导来了,看到这样的场面,麻烦就更大了!李健楠挂了电话,一脸的懊恼。真是沾了臭狗屎,甩不掉踢不掉,到哪儿都闻得到!唉!

袁浩挂了电话,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冲进去,把棺木抬出来!”

旁边的副局长万海军听了,愣了愣神,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下令冲进去!把棺木抢出来!”袁浩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只见手拿防爆盾牌和警棍的警察们立刻冲破人墙,往里面冲了进去。

乡民们看到他们冲进来,立刻明白了这些人的用意,立马把棺木团团围住!

“抬走,立刻拉到殡仪馆去火化!”袁浩拿着喊话器朝着里面喊道。

“不,不能火化啊!我的儿死得好惨啊!”那位老妇人死死地趴在棺木上,紧紧地抱着棺木,生怕她儿子立刻就会被这群人抢走。

春江乡村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尸体火化。他们认为尸体火化了就不是全尸,来世不能作为人转世,这是犯了大忌的!所以,要把尸体火化,那就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

几十个警察拨开人群,冲到棺木跟前,正要抬起棺木就往外走。

乡民们誓死顽抗,一些人开始从地上捡起石头往警察身上砸!现场传来石头砸到防爆盾牌上的声音:“嘭,嘭,嘭”地作炸响。

可是这回警察人多势众,而且都带着武器,这些乡民手无寸铁,如何是他们的对手?眼看着棺木就要被抬出去了!

“慢!”最前面的长者突然大喝一声,“今天要把我兄弟的棺木抬走火化,除非你们从我身上跨过去!兄弟们,躺下来!”

乡民门一听这号召,立马都围到了大门外,横着躺了下来,门口的地面立马变成了一铺人肉砖头!

看着这些人的举动,袁浩抬起头,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眼角不自觉地流出泪来。他也知道,把棺木抢走火化是犯了乡村的大忌,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如此顽固抵抗到底呢?两败俱伤,到头来受伤害最大的,还是你们这些老百姓啊!

他定了定神,拿起话筒,说:“乡亲们,你们现在还可以选择,立马把棺木抬回去,你们提出的三点,集团一定会尽量满足你们!实话告诉你们,昨天开枪的警察,已经被抓起来了!”

躺在地上的乡民们,听到这句话后,都在心里掂量,是坚持顽抗还是妥协回去?僵持下去,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要是明智真的被这样火化了,那可就成了千古遗恨了!大家等着长者发话。

这时,只见长者先行站了起来。他看着袁浩,说:“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开枪的人真的被抓起来了吗?我们的条件真的能满足吗?”

“我以春江集团1长的身份向你保证,昨天开枪的那位警察已经被抓。你们所提的几个条件,我向领导反应,尽快予以答复。”袁浩说。

“好,我们选择最后相信你们一次!”长者说道,“兄弟们,抬着明智弟弟回家!”

壮汉们立即从警察手里抬过棺木,边抬边喊:“嘿,嘿,嘿,兄弟回家了喽!”那声音伴着现场的哀乐吹奏,听了都让人心有戚戚焉,禁不住潸然泪下。

明智的父母妻儿一直在哭泣,那干嚎着的声音,听了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棺木被抬上了放在门口不远处的一辆大龙马货车上,乡民们围着棺木,坐在车上,一路洒下纸钱,边喊车子边慢慢离去。

春江集团大门口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留下一地的黄表纸剪成的纸钱,看上去就像是个坟场似的。

风波终于暂时性结束了。

可是事情却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