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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华每天吃着那些中药和西药,人越发显得清瘦了些,精神也不是太好。

古丽青曾试着再劝他搬回自己的房间来,顾书华却一句话也没有,也没有任何动静,照旧独来独往,住自己那间。

吃了将近一个月的药,季兰芳偷偷地问古丽青:“书华有没有回到你那边睡?”

古丽青不忍看到婆婆失望的表情,但是又不想骗她,只能实话实说。

季兰芳听后,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可能没有这个勇气。丽青,你主动一点,要不你到书华这边来睡?”

“我试试吧。”古丽青说,“妈,我劝过书华到我这边来的,他不肯过来肯定有他的想法,我不想逼他。”

“你听妈的话,主动一点,医生说要妻子主动一点,帮他找回信心。”季兰芳说,眼神里满是祈求和希望。

“好,我听妈妈的。”古丽青说。她实在不想让婆婆失望。

晚上,古丽青洗漱好了,主动来到顾书华的房间,等着书华上楼。

顾书华走进房间,看到古丽青坐在自己的床上,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儿?啊?”顾书华问道,口气很不友好。

“你不搬到我那边睡,我就搬到你这边来。从今天开始,我住这边了。”古丽青说。

“你立刻回到你那边去。我这儿不需要你!”顾书华吼道。

“书华,你听我说,我就是想搬过来好好照顾你。我们毕竟是夫妻,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古丽青说。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顾书华说。

古丽青依旧坐着不动。

“走!”顾书华大声吼道,拉起古丽青就往门外推去。

“书华……”

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古丽青回到房间,潸然泪下。看来这一个多月的药是白吃了,书华的病根本没有起色。相反,他的脾气却是越来越坏,身体似乎也不如以前好,现在根本不能提及这方面的事儿,否则一触即发……

这次的尝试失败后,古丽青心里很难受。

借着周末,她准备带子安到娘家去住两天,透透气。

天黑了,古丽青抱着子安站在院门口迎接爸爸。

古河金骑到门口,一只脚垫在地上,两只手把刹车卡住,车子稳稳地停在古丽青身边。

看着父亲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古丽青心里就一阵心酸,几个月不见,父亲好像老了很多。

“爸,回来啦!”古丽青叫道,“子安,叫外公!”

“外公!”子安甜甜地叫道。很少见到外公,子安对外公基本没什么印象。

推着车子进了家门。停好车子,古河金在压水井边洗了把手和脸,扯下旁边绳子上的毛巾,擦了一下。伸向古丽青走过来。

“外公抱一下!”古河金说。

古丽青把子安交到父亲怀里。

古河金一手抱着子安,一只手抬起来去抚摸着子安的脸。

古丽青看着父亲那只举起来的手,一股无名的伤感顿濡湿了她的心,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是怎样的一只手啊!五个手指头上全部缠满了胶布,原本白色的胶布也被磨成了黑色,而且接口处都已经翻起来,显得肮脏不堪!再看那五根手指,几乎每根手指都有裂口,或深或浅,就像一条条沟壑,布满了手指!

子安也许是受不了外公粗糙的手,转过脸去,哼哼直叫:“不要,不要!”

“哦,外公弄痛崽崽了!好好,不摸不摸!”古河金把手放下来,笑呵呵地说,“我的崽细皮恁肉的,外公的手太脏太硬了。”

古丽青忍不住拉过父亲的手。

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父亲的手,当整个巴掌摊开的那一瞬间,古丽青看到了更为吃惊的一幕:父亲的巴掌心里也是裂缝斑驳,一条条都是黑色的,纵横交错,就像地图上的交通线一样!那么触目惊心!再看看另外一只手,和这只一模一样!

“爸,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古丽青的泪再也忍不住,滴落在古河金的掌心里。

“傻孩子,整日干活,不就成这样了?”古河金轻描淡写地说。

“爸,以后别再干这个了,太辛苦了!”古丽青含着泪说。

“你爸这辈子就只会干这个,别的也不会啊!”古河金笑着说。

“爸,你别干这个,就在家和妈一起种点地,弟弟读大学的钱我来负担,你别再这么辛苦了,好吗?”古丽青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说。

“傻丫头,你让爸爸在家,就守着这几亩地,那哪儿成呢?你放心,爸爸心里有数,哪天真干不了了,我自然就不干了。再说,弟弟读书的钱哪能要你负担呢,爸爸有准备的,你放心,家里的事你不用草心。你把自己的工作干好,把子安带好,把生活过好,爸爸就高兴了!”古河金说着,抬起手,本想替女儿擦去眼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下了,大概怕自己的手弄痛了女儿吧!

“吃饭啦,吃饭啦!”易海花从厨房端菜出来,边走边喊。

看到这父女俩站在走廊上,易海花对丽青说:“快,吃饭了!”

古丽青擦了擦眼泪,走进厨房把另外两盘菜端了出来。

母亲做了红烧排骨和红烧鲫鱼,顿了猪心莲子汤,炒了豆腐和青菜。

古丽青知道,今天这么丰盛的晚餐,妈妈是特意为她和子安准备的,平常家里肯定是只有青菜豆腐。父母节俭了一辈子,从来就只会苛刻自己。

易海花突然问道:“丽青,书华怎么没来?”

“哦,他单位有事,今天加班。”古丽青说。

“丽青,你跟妈说,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易海花看着古丽青说。

古丽青愣了一下,为了不让妈妈看到自己的表情,她低着头继续洗碗。边洗边说:“没有,书华脾气那么好,我们怎么会吵架呢?”

“没有就好。以前每次书华都会和你一起回来,虽然不在家里住,但我还是能见着他呀?好久没见这个孩子了。怎么星期六还要上班啊?”易海花不解地问。

“最近忙吧?不是升了副主任吗,事情可能就多一些。”古丽青说。

“书华这个孩子真不错,踏实本分,现在也当了个小领导,丽青啊,妈可真为你们高兴!女儿女婿都当领导儿,虽说不是大领导,毕竟你们都很年轻,后面的路啊很长呢!”易海花高兴地说。

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女儿女婿荣登高位的情景,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听着妈妈的话,古丽青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婚姻是鞋子,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一个人的婚姻幸不幸福,只有她自己知道。也许古家庄所有的人都觉自己是幸福的,找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家,顾书华看上去那么斯文,对自己也很好,只是有谁知道她内心的苦呢?和顾书华结婚四年了,她除了工作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跨越外,似乎一切都是那么惨不忍睹。有时想想,人这辈子其实有三样东西是无法挽留的,时间、生命和爱,你想挽留,它们却渐行渐远。

周一中午,古丽青正要上班的时候,包里的呼机响了起来。

古丽青拿出来看了看,又是“老地方见!”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活土匪在忙什么,居然又很久没有召唤她。

古丽青出门后,直接打车,往春江大酒店赶去。

走进房间,男人似乎刚刚睡醒,照例是洗好了等着她。

古丽青抱着男人亲了一口,转身进了浴室,冲洗完了,和男人快速决战了起来。

作为一个年轻而又正常的女人,她也需要男人适时的滋润。她承认,如果可以,如果她能占主动权,她对他的需求会更多。

暴风骤雨过后,她躺在男人的怀里,竟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怎么了?到团委不适应吗?于疯子对你不好?”男人感觉到她的泪打湿了自己的胸膛。

“没什么,工作挺好的,于书纪对我很关照。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有种想哭的感觉,难以自控。”她说。

“放松些,别把自己绷得太紧,工作尽力就好。也许是那个生白血病的孩子影响了你的情绪。你做的那个捐款倡议,我知道了,做得很好啊,孩子家里有这笔钱,估计可以度过这次危机了!”他说,“要不,你去学习一段时间吧,也好好调整一下心态。”

“去哪儿学习?”她不解地问道。

“你的副科级刚提起来,按理该去隆江培训学校学习半个月。下个周就开始吧!”男人说。

这倒是个好机会,趁着这个时间,离开家,好好去放松一下心情。古丽青想。

“有学习的机会当然好啦!”古丽青说。

“我让人事部安排,你们科级干部从本月开始,分几批去隆江培训学校学习半个月!这样你就住到培训学校去,我有空就去信江,到时候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男人笑着说。

“原来是为你自己行方便的!”古丽青娇嗔道。

“利人利己,何乐不为?”男人吻着她说。

她很自然就含着男人的唇,贪婪地吸着。

古丽青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从何时起,活土匪不仅是她肉体上的依赖,更成了她精神上的依靠。似乎只要他出现,就可以把她的烦恼和问题化为虚无,一切问题在他的面前都会遁于无形。

下午上班,古丽青心情好了很多,一扫前几日的阴霾,脸上又挂满了笑容。

画眉片中学来电话,告诉古丽青一个好消息,古强胜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接受了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回来上课了!

听到这个消息,又想着下周能去培训学校学习,古丽青这一周的心情都很好,回到家也能微笑着面对顾书华了。

周四上午,于少锋通知古丽青,下周一去隆江集团培训学校学习,为其半个月。

古丽青高兴地接过通知书,心里满是期待。

自从离开学校参加工作,她没有再回到过学校生活,她希望快点到周一,更希望能在那儿每天见到活土匪。

晚上吃过晚饭,洗碗的时候,季兰芳又悄悄地问她:“有没有到书华那边去?”

“妈,我去了,可是……”古丽青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季兰芳焦急地问道。难道是儿子还不行?

“书华把我赶出来了……”古丽青心酸地说。

“唉,这孩子……”季兰芳叹了口气说,“丽青啊,你再给书华一点时间,相信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