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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道旁的一个小城市,夜色沉沉。

    坐了太久的车,龚宇泽下了长途汽车以后,身体和腿还在不由自主的摇晃。

    “小伙子住店吗?房间干净又便宜。”一个中年妇女凑过来。

    “离这儿近吗?我不想走太远。”

    “近的很,走路五分钟。”

    ……

    十分钟后,龚宇泽有些后悔没有预约快捷酒店。

    一条小巷,一盏孤零零的交通灯远远滴悬在前方,在凄凉的黑暗中,只是一个小小的红点,那些破旧的房舍滴滴地蜷缩在地面上,仿佛在天空的重压下弓着腰似得,街道寂寥而空洞,传送着脚步的回声。

    龚宇泽一只手揣在口袋里,衣领竖起来,经过一盏路灯时,他的影子从脚下升起,在一堵墙上画了一道长长的黑色弧线,犹如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一般。

    他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个小酒店的灯箱。灯箱的四周,镶起了一圈红红绿绿的彩灯,或明或暗的闪着。

    龚宇泽只想赶紧躺下睡觉……

    他开了房间,进屋就倒在床上,不到十分钟,就沉沉的睡去了。

    梦,纷乱复杂。

    清晨起来,他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把蓝皮本拿出来翻了翻,又放回到拉杆箱的最外层,拿起钥匙下楼到了前台。

    “这附近,有大胃王挑战的饭馆吗?”

    “有啊,出门儿一直走,见路口左拐就有一家。”短发圆脸的年轻服务员边嗑着瓜子儿边拿眼瞄着龚宇泽,她好像一时还不能把大胃王和眼前这个人联系到一起。

    “谢了!”龚宇泽轻盈地飞身而出,砰地关上门。

    ……

    饭店门口,龚宇泽停住了脚步。

    饭店大门两旁,停满了大型货车,他犹豫不决,但他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庞大的货车犹豫还是因为将要见到的那些大货车司机而犹豫。

    这时,店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50多岁,一脸滑稽逗人的表情透出他的狡猾和一肚子坏主意,那神情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他与每一个男人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想到一个淫猥的秘密,而不愿意说出来。龚宇泽更犹豫了。

    这个人先开口搭话:“一个人啊?”

    “是,听说这个店有大胃王挑战。”

    这个人没说话,点着了手里的一根烟:“你是外地人吧?”没等龚宇泽回答,那个人又继续说道:“我这个店是有大胃王挑战,不过……”

    龚宇泽明白了,这人是店老板。

    “不过什么?”

    “要是有信心,可以去那试试,要是没有的话,劝你干脆就……”这个人说到这儿,猛抽了一口烟,他和龚宇泽之前立刻一团烟雾。

    “试试!”龚宇泽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老板听。进了店,龚宇泽吓了一跳。

    刚才从店外面,根本看不出这个店有多大,进去了才发现,里面不仅宽大敞亮。一眼望过去,几乎座无虚席。

    店里整整齐齐的地摆放着十几张长条桌,每张桌子宽大而敦厚,两两相对能坐下五,六个人。

    而店里正在吃饭的这些食客,一看就能知道是清一色的大货车司机。

    他们都皮肤黝黑,体格健壮。有的把外套套在椅子靠背上,有的则光着膀子,每两个相对而坐的人都捧着同样的碗,人们都深情专注于手里的碗,远远望去,这里不像一个饭店而更像是赛场。

    龚宇泽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在两人一组比赛饭量!

    店老板招呼完了别的客人走到他身边:“你刚才不是要说试试吗?”

    龚宇泽没有马上回答,老板看到他一脸的不确定,相信他一定是看到这些食客的吃相后吓着了:“我这个店因为在国道边儿,来的多数都是些货车司机,这帮家伙饭量可了不得!”

    “所以我这儿,分量足价钱便宜那是出了名的,久而久之就有不少回头客,这些司机都是自来熟。有的用不了三句话就能成了哥们儿,最初有那么一两个打赌饭量的,就是规定时间内,谁输了谁掏两个人的饭钱。”

    老板指了指那些人手中的碗:“瞧见没?这么一大份儿,比别的店便宜好几块钱呢,就算输的那方掏点儿钱,他们也都觉得值。”

    “时间一长呢,这些货车司机之间就流行开了比饭量。”

    龚宇泽仔细的打量着这些埋头狼吞虎咽的客人。

    他们在停顿的间隙还忘不了斗嘴。

    “这回,赢你赢定了!”

    “吹什么吹?忘了上次你输得那惨样儿啦?!”

    另一桌

    “本来还以为再能多吃点儿,可是我这……有点不在状态呀!”说话的人好像以前都很在状态。

    “那就不好意思了,这顿饭钱就拜托了哈。”

    龚宇泽看到有一桌已经结束了比赛。输的那一方掏出钱来结完了账后仍然在津津有味的吃着。

    这些司机,有的比吃面条,有的比吃盖饭。没有比赛的司机,自己吃饱了,在抽着烟观战。

    店里的小伙计都满头大汗忙翻了天,点菜,计时,结账,找钱。

    ……

    “老板!今儿有面条吧?”一个洪亮的北方口音。

    人们顺着声音望去,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一看就知道,这也是个大货车司机。一路的风尘让他的脸上显得灰蒙蒙的。他剃着板寸头,脸盘儿虽然很大,但是五官好像过于紧凑,除了耳朵其他几样都集中在那个多肉的悬胆鼻子周围。

    他的半袖条格小衫敞开着,里面露出了黑乎乎的白背心儿,这个人边说话边脱掉了小衫儿。他把衣服往近处的一个空椅子上一撂,就去洗手去了。龚宇泽发现,这个人一进场,所有人都不言声了。

    老板笑呵呵地应声道:“知道你来,面有的是啊!”

    老板又转身对龚宇泽小声的说:“这家伙跟在座的这些人可不是一个等级呀。”

    “我们都叫他面王,回回来了就是吃面,什么面都行,只要让他吃上面,哪怕是清水煮他也吃,而且他的饭量,从来没有人能赢过他。”

    龚宇泽听到这儿:“就是他了!”老板一愣,哈哈哈大笑着说:“有胆量!佩服!佩服!”

    其他的客人,都惊异的抬头望着龚宇泽,有的开始窃窃私语。

    龚宇泽坐到了这个人的对面。那个人擦着手,也坐下来:“不好意思,今天得让你破费啦。”

    “比吃什么面呀?”龚宇泽直入主题。

    “随你!随你。”那个人笑眯眯地谦让着。

    周围那些结束了自己的比赛的人,都聚拢过来,等待着好戏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