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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宇泽应战了!

    年经理带着张世柱提前到了店里,没想到那些工地上的工人比他们来得还早,他们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其中有一个人脸丑得出奇,不是苍老,也不是肌肉松弛,而是上面刻满了深深的皱纹,而他强健有力的嘴巴像犬一样垂着,那双眼睛很吓人,那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深栗子色眼镜。那个人好像是这些工人当中有些威望。

    饭店经理从来没见这个人来过店里。他突然感到有点害怕了。他意识到,如果因为今天的对决而引出了什么纠纷,那就算他跑得了,他的饭店可跑不了。

    他把年经理拉到了一边:“今儿还是由你来坐庄吧。”

    “哦,那等于彩头儿是我的啦。”

    “那当然!”

    年经理回头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工人:“他们知道决赛两方的情况吗?”

    “瞧你说的,哪能让他们知道,上次挑战那天没人看见,这一帮人当时都在店外头吃饭呢”

    “那就好。”

    说完,两个人默默相对了一两秒。就一两秒钟,好像是某种凭证。

    龚宇泽到了。他下午一直在健身,刚才洗了一个热水澡,现在浑身轻爽。

    老板赶紧迎上来,向龚宇泽介绍:“这位是年经理,今天的庄家,那位是柱子,时间和比赛内容短信里都发过了:干炒牛河,30分钟食量多者胜,奖金,可是这个数啊!”

    店老板说着伸出了两个手指。龚宇泽知道,既然是两千元的奖金,一定不是那么轻而易举能得到的。

    龚宇泽和张世柱对面而坐。年经理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手里的笔飞快地记着下注的金额。

    小伙计帮忙收钱,不一会儿他的手里就厚厚的一摞。小伙计开始手心出汗。

    他并不是因为热得出汗,而是因为他昨天已经把龚宇泽曾经挑战成功的事,告诉了一个工人。

    今天来的16个人,有11个人下注到龚宇泽的身上。年经理记完了所有人的下注,看了看比例,不由得纳闷起来。但随即他紧张的情绪又慢慢的恢复了平稳。

    这两天,他给张世柱制作了严格的培训计划。如果按照这两天张世柱的成绩,今天的对决,应该没问题。

    角落里的立式空调好像已经不起作用了,只听见它吃力地嗡嗡作响,可是屋里的温度和空调的努力程度完全不成正比。工人们挤着围坐在自己下注的选手旁边。

    老板亲自计时,小伙计忙着上菜,这就要开始了!

    龚宇泽看了一眼,张世柱这样的大块头他见得太多了。他知道这样的体格看起来很唬人,但是他们未必个个都是大胃王。

    牛河粉上桌!计时开始!

    这个店的牛河远近闻名,每天一二百份儿,轻轻松松地不到晚上就能卖完。

    这店的厨师最得意自己能掌握干炒牛河所讲究的“镬气”,必须猛火快炒,要炒匀之余,手势不能太快,不然粉会碎掉。油的分量亦必须准确控制,出油就不好吃了。因此干炒牛河被认为是考验厨师炒菜技术的一大测试,手艺好坏一试便知。

    这名厨师正是因为当初试菜炒的这个菜,被老板留下来一直到现在。

    咔吧一声,张世柱打开了一次性筷子。高高地挑起一大筷子牛河粉儿送进嘴里。

    龚宇泽则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一双筷子。这是一双商洛冬青木烙花筷,沉甸甸的手感就好像这不是一双筷子,而是一件武器!

    这是两个月前他为自己添置的,自从买了这双筷子,他无论走到哪儿,再也没有用过店里的筷子。

    张世柱拿着轻巧的一次性筷子,挑起了牛河。

    他觉得每次挑起了一大口,仍然装不满他的嘴,他总是努力着要下一筷子挑得再多点儿。

    突然咔咔一声,他的筷子断了,店里的小伙计赶忙给他拿来了一副新筷子,换了这双筷子以后,张世柱开始提速。龚宇泽也开始提速。人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嘴,也紧紧的跟随着他们高高摞起的盘子。

    两个人不相上下,都在急速地飞快地吞下刚刚出锅的牛河。

    今天的牛河油分一如既往,恰到好处,既不腻也不干吃起来无比顺滑。

    张世柱又吃完了一盘儿,他像一头耕地耕累了的牛一样,哼哼的喘着粗气,他站起来直直腰,又马上坐了下去。

    看得出来他非常渴,他抱起水杯非常有节制地喝下了几口。周围的工人一直在大呼小叫,他们为各自下注的选手呐喊助威。

    有人不停地大声问老板:“还有几分钟?”

    “最后八分钟!”

    张世柱的桌子上,已经摞出来九个盘子。龚宇泽和他的分量相同,两个人都在第十盘的时候,放慢了速度。他们胀红着脸,好像在想办法度过这个瓶颈。

    两人不是一筷子一筷子大口往嘴里吃,而是渐渐变成几根儿甚至一根,张世柱盘子里的肉和菜因为速度太快而有些洒到了桌子上,细心人帮他收回到下一个盘子里。

    总之这样的决赛是必须绝对公平的!

    “老弟,拜托呀,你一定得赢,我可赌了500块呢。”

    “瞧你那点儿出息,你500块算什么?我赌了800!”

    “都他妈别废话了,闭嘴!”

    那个长得奇丑无比的工人在喝下了第九杯啤酒以后回头大吼一声。果然管用,人们安静多了。

    屋子里,烟雾,头上冒出来的热气和一盘子接着一盘子被端上来又被送下肚的牛河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使这个小店具有了一种粗矿而豪迈的气质。

    那个奇丑无比的工头。他看似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工人们都知道他平生第一大乐事就是从全国的大建筑工程队一家一家地跳槽。所有的人对他的行为极其重视。

    而那些工人现在除了死心眼儿的祈祷之外,毫无别的能耐。他们祈求着,祈求自己下注的选手再多吃一碗,再多吃半碗。哪怕再多吃几口都行。

    因为这是无上限的比赛!

    时间到!

    张世柱好像到了极限,他的第十盘儿终于吃下去了。人们看着龚宇泽面前的盘子数量,同时伸出了手一个一个地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