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又眼巴巴的等了一会儿,方丈室的那道木门还是没有打开的迹象。

    华齐荣颇为遗憾。九玄宗事务繁多,他又不像季当家那样有那么多能干的保镖,更是已经过了可以为了追随偶像不顾一切的年纪,因此既然已经赶来表完衷心以及立场,就该告辞了。

    监寺大师将九玄宗一群人送到山门外,华齐荣客气道:“监寺大师身上有伤,请回吧!”

    “阿弥陀佛!”监寺道,“华宗主大恩,丛云寺上下感念在心!”

    “客气客气!”华齐荣笑道,“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而且丛云寺慈悲为怀天下皆知,本宗也算为百姓谋取一点福利。”

    丛云寺虽然很少出世,不过香火鼎盛是事实,捐出的善款数目惊人也是事实。

    而且九玄宗和执圣门的矛盾由来已深,多一个丛云寺当做助力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丛云寺的夜晚很安静,寺里的点点灯火衬着漫天繁星,耳里听着佛音裹着虫鸣。

    这是一个能让一切浮躁褪去的地方。

    元岸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几步远外紧闭的木屋的门,摇椅轻轻晃动着,声音也融进这安静的夜色里。

    监寺端着茶来,放在石桌上,“元施主请用茶!”

    “多谢监寺大师。”元岸直起身体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道,“大师请坐!”

    监寺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元岸又问道:“大师的伤可好了?”

    “已无大碍!”监寺道,“此番丛云寺之难,多谢元公子帮忙解围。”

    元岸道:“不过举手之劳,大师不必客气!”

    月亮渐渐爬上枝头,月光落在不远处木屋的屋顶。

    监寺看着屋里,忽然道:“请恕贫僧冒昧,你们,都是方丈的朋友吗?”

    元岸笑着点头,“能与方丈大师以朋友相称,是元岸之幸!”

    “是方丈的福缘。”监寺轻叹口气,说道,“方丈半生都在苦难中修炼,他虽自无所觉,皆因心有佛法。”

    监寺说着,起身告辞离去,院门外月明山空,树影幢幢。

    监寺恍惚想起那一日看见的,被人丢弃在山门外的孩子。满身的伤痕泥泞,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看不出是如何形成,只依稀几个动物齿印能推测出部分。

    不知是饿的还是伤的,那孩子已经没有坐起来的力气,然而那双眼睛依旧睁得极大,清醒的看着那些好奇上前打量的僧人。里面无悲无喜,甚至不见半分祈求。

    之后的他就像是一个残破的娃娃,终于被人捡起,却又随手丢入了另一个火坑里。

    从孟婆一领着昏迷的两人进去之后,第三日,紧闭的木门终于打开了。季汇最先走了出来,看见眼巴巴等候着的保镖一二三四号,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然后在几人惊噩的眼神中,又请求道:“不知可有饭食,贫僧有些饿了。”

    “哦哦。”保镖四号下意识的答应了,然后终于反应过来,“先、先生?”

    没在意这边的动静,元岸很快冲了进去,就看见孟婆一盘膝坐在蒲团上,脸色苍白,看见他,就睁开眼睛笑了笑,说道:“我也有些饿了,元岸。”

    元岸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低声道:“斋饭早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带你去吃饭。”

    不远处,因缘的身体无声无息的躺在罗汉床上,神色安详,却无丝毫气息。

    监寺进来看见这一幕,面色瞬间苍白,“方丈他?”

    “暂时无妨。”孟婆一说完,被元岸抱出门去。

    监寺大师很快就明白了何谓“暂时无妨。”

    季汇在奇怪的举止之后,很快就又因为那奇怪的食量惊呆了众人的口目。

    他用餐的速度很快,也没有以往那种上层社会独有的贵族似的优雅,不过虽然动作快了些,饭食却没有丝毫抛洒,行云流水一般,居然还多了一种别样的赏心悦目,又有一点熟悉感。

    而这种熟悉感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以往的季汇给与的。

    “你是,方丈?”开口的人是监寺。

    “嗯。”因缘顶着季汇的皮,咽下嘴里的食物之后才问道,“怎么了?”

    他的语气动作太过自然,让人觉得好像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表示惊讶的自己才有问题。

    保镖数字号闻言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刚才的那种违和感和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对众人的惊讶,元岸倒好似早已经猜到一般。而面对一堆好奇的目光,孟婆一以一种“我吃饱了”的口吻道:“因缘的魂体在季汇身体里。”接着又道,“事不宜迟,因缘的身体虽然被暂时安置,不过也支撑不了多久,还是快些出发吧!”

    “好的,有劳孟施主了。”“季汇”说着,眼巴巴的看向旁边的和尚问道,“现在可有烙好的饼?”

    “哦?哦,有的有的。”被惊吓住的和尚一脸怀疑人生的去拿了许多饼来,一股脑的装进“季汇”递来的四空袋里。

    捧着足够的饼,“季汇”终于一脸安心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换了一种气势。

    惊魂未定的保镖数字号此时方才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先生?”

    “嗯?”季汇说着,忽然伸手在胃部揉了一下,又看了看手里的四空袋,有些无奈的笑道,“这是饿狠了?”

    然后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坦然自若的问孟婆一道,“现在就走吗?”

    孟婆一点了点头,季汇便起身将四空袋收好,然后回到方丈的院子,将因缘的身体抱出来,一直走出山门外,放进一辆改装过的加长版豪华轿车里。

    元岸和孟婆一随即也上了车,看见保镖数字号跟在后面将一箱一箱的工具放进另一辆车里,就此离开了丛云寺。

    然而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离开这个除了香客之外不见人烟的山林,而是往更为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走去。

    车子一路从高速走到国道又走上乡村公路再开上人迹罕至的泥巴路,就这样一天一夜之后,终于连泥巴路也没有了。

    眼前林木森森,几乎不见天日,除了偶尔串过的山鸡野猪,不见人烟。

    季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在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因缘的魂体在看见蜿蜒在树干上的一条蛇之后,微微颤抖了一下。

    究竟是怎样深刻残忍的记忆,才能将恐惧直接刻在了魂体之上?

    车子走不了,便只能继续步行往前。在那些齐腰深的草丛之间,隐藏着一条小路,保镖三四号拿着镰刀长剑在前方开路。

    砍掉大的灌木枝丫,踩平软的草木枯叶。保镖一二号走在后面抬着因缘的身体,元岸孟婆一季汇紧随其后。

    此路颇为漫长,几人累了就铺平枯草坐一会儿,用些干粮,水是直接从山林里接来的山泉,饮之疲惫之感顿解,竟然是含了天然灵气的。

    又走了一天一夜之后,众人发现,所有通讯设备已经没有了一点信号。

    而且走了这么久,保镖数字号也终于发现季汇没有让直接开着直升机进来的原因,因为除了顺着这条荒芜的小道进来,竟是再无其他道路。

    保镖一号实在好奇,在刻意走茬之后,不过半个时辰,竟然又回到了小路上,正好与正常速度前行的元岸他们会合。之后不管试了多少次,结果总是会回到这条小路上来。

    因缘自从进了山林之后,便一直在沉睡休息很少醒来,几人便只能将好奇的目光投放在孟婆一身上。

    “进山的路被人刻意设了禁制,过了这一段就好了。”孟婆一简单回道。

    元岸想起之前被人为毁得彻底的九环山,心里明白,此举隐蔽的同时,也能更好的保护这些资源不被破坏。

    果然,再走了一段时间之后,道路便又变得宽敞起来,已经没有了这些禁制。

    然而就讯息闭塞的众人不知道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却多了一条传闻,说是从丛云寺消失的因缘大师身上有一至宝,可造化根骨,便是最为平凡的庸才,也能立即脱胎换骨,成为灵术之道上得天独厚的天才。

    而这样的天才,只需一人,便能将最简单的术法修炼出最惊人程度。是以得这一灵宝者,可使整个门派扬名立万,受益非常。

    此传闻虽然无根无据,然而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人心贪婪,人们渴望之余,甚至主动为它寻找了各种理由。

    想那因缘大师,不过弱冠之龄,若是没有这样的灵宝,哪能拥有高深的术法,直接成为天下闻名的丛云寺之主?

    再说了,若只是一般的宝物,何至于连执圣门这样的大门派也想要?

    而且若非信息败露,这因缘何必突然没了消息,隐藏了起来?

    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众人仿佛找到可以一步登天的捷径,明着暗着的纷纷行动起来。

    不管能力如何,这样一群人目标统一的情况下,团结起来的力量是惊人的。

    没过多久,便有一张据说发现因缘“逃走”路线的地图在暗地里流传。

    九玄宗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华齐荣极为不屑的道:“谣传而已,不必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