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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小小的藤框不知放了多久,似是在等着被下一次浪潮带去海里。

    几只不知名的鸟在藤框上盘旋,是在等着捕食的姿态。

    藤框忽然动了下,细微的动作几不可查。

    浪潮终于袭来,大鸟做好了俯冲的准备。

    一个满头银发微微佝偻的老人走了过来,从藤框里抱起来一个孩子。

    “缘起不散,岸迎此生。”老人道,“小元岸呐,乖乖哟!可别现在死了啊,因果难还。”

    浪潮汹涌而来,在老人身前停下,大鸟低嘶一声,向远处飞去。

    海边的浪潮年复一年,小小的孩子慢条斯理的走在海边,看见搁浅的鱼就一个个捡起来丢回海里,看见鲜艳的贝壳就慢腾腾的捡起来放在怀里。

    他人极为瘦小,脸色有些苍白,显得一双眼睛更圆更大。

    “小元岸呐!”满头银发的老人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道,“今天捡着什么好东西了?”

    “师父!”小小的孩童露出笑容,终于奔跑起来,扑向老人的怀里。

    老人的枯瘦的手指在他额头轻点了一下,说道:“今天炼骨时间到了哟!”

    “嗯。”孩童顿时苦了脸,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人把孩子抱起,“怎么,怕疼!”

    孩子认真的回答道:“很疼,比上一次被大螃蟹夹住要疼好多好多倍,不过既然师父说炼骨以后我就可以很强壮,那我就不怕疼。”

    “乖孩子。”老人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带你出门好不好。”

    孩童点头,“好的。”

    那一年,元岸六岁,对于人生的经历刚有了储存记忆的能力,还没来得及记得更多师父的事,这段关于海边的记忆却已就此结束。

    老人带他去的地方叫做执圣门,当世数一数二的灵术大派,历史悠长,弟子遍布世界。

    而这样一个门派的门主在看见老人时却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口中叫道:“师父。”又看向元岸,问道,“这就是您说的那个孩子?”

    老人点头,“谦子,这便是你师弟元岸。小元岸呐,来,这是你师兄赵谦子。”

    元岸学着赵谦子的动作规规矩矩的鞠躬道:“师兄!”

    “好孩子。”赵谦子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头顶,眼着带着怜悯。

    赵谦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扎着长长的双马尾,穿着精致靓丽的小袄裙,在叫完老人“师公”之后便缩在赵谦子后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元岸。

    “元岸,过来!”赵谦子伸手牵住元岸,说道,“这是你妹妹,她叫鸢儿。”

    元岸又鞠躬道:“鸢儿妹妹。”

    赵谦子又道:“鸢儿,来,叫哥哥。”

    赵鸢儿抿着唇,委委屈屈的站在元岸面前,不情不愿的开口道:“哥哥。”

    老人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幕,说道:“谦子呐,小元岸就拜托你了!”

    赵谦子神色微动,再开口时声音多了些沙哑,“师父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

    老人又摸了摸元岸头顶,说道:“小元岸呐,师父走啦!”

    话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外。

    元岸懵懂的心里或许是第一次多了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他下意识追了出去,大声问道:“师父,我还能再见你吗?”

    “不能啦!”老人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师父寿命已尽,尘缘已了,该走啦!”

    元岸呆呆的看着,看着老人的身影渐渐走远,没了踪迹。

    多年以后,元岸才知道,他的师父给了他两条命。在藤框里抱起他时,为一条。然而他那时几乎已经处在鬼门关里,命将没了的同时,魂体将散。

    他师父救了他,用尽所有的精力。

    之后的他虽然体弱,终是又得了一命。

    赵谦子出来抱起他,“元岸别难过,师兄会照顾你的。”

    那时的元岸尚且不知这代表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己今后将会麻烦别人,便在赵谦子怀里认认真真的道谢。

    “爸爸!”赵鸢儿跌跌撞撞的追出来,扯着赵谦子衣摆委屈的道,“鸢儿也要爸爸抱抱。”

    “哎,好。”赵谦子矮身空出一只手抱起赵鸢儿。

    六岁的元岸就这样在陌生的怀抱里,不知所措的对着一个瞪着大眼睛狠狠的看着他的小姑娘。

    赵谦子对元岸很好,好到赵鸢儿对他的不满越来越深。知道元岸于灵术无缘,赵谦子便去请了不世出的武术大家当他师父,甚至担心瘦弱敏感的他出了心病,尽管在忙碌之中,也常亲自接送。

    这一日习武回来,元岸乖乖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摇摇晃晃的比划着。他人太瘦小,尽管已经能熟练记起所有招式的动作,却依旧不能完美的用出来。

    然而就像当初和他师父说的那样,赵谦子说这样能让他变得强壮之后,元岸没再露出过一丝不愿意。尽管没人监督,他还是一遍遍的练习着,摔倒之后爬起来,重头开始再比划一遍。

    赵鸢儿忽然推门进来,元岸先是惊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很开心的道:“鸢儿妹妹,你来啦!”

    “哼,不要那样叫我。”赵鸢儿站在门口凶凶的看着他,“我一点都不想当你妹妹,自从你来之后爸爸就总是关心你了。”

    元岸愣住,这时的他命格恢复不久,尚且还有些懵懂,有些理解不了这种因为嫉妒产生的自白的恨意。

    “师兄很好的。”他道,“师兄对你也很好。”

    “以前更好的。”赵鸢儿气急,忽然上前推了他一下,“本来只对我一个人好的,可是你来了之后爸爸就什么都要分你一半,连给我买礼物都是。”

    元岸跌坐在地上,他顾不得身上的疼,有些不解的道:“鸢儿妹妹,你很喜欢礼物吗?”

    赵鸢儿气到:“都说让你别那样叫我!”

    元岸不知所措,“那、那鸢儿?我可以把我的礼物给你,你不要生气好吗?”

    “哼,才不稀罕你的。”

    赵鸢儿说完,气汹汹的转身离开。

    晚上赵谦子回来,又给元岸带了礼物,一个看起来很凶的怪兽面具,元岸很喜欢,正想带起来,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然后在用晚饭的时候拿出来送给赵鸢儿。

    “谁喜欢你的丑东西!”赵鸢儿接过砸在地上,“我比这好看的东西多了。”

    “不喜欢吗?”元岸忙捡起面具,有些心疼的看着上面的缺口,问出的话有些无措,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才能让赵鸢儿喜欢。

    “鸢儿。”赵谦子放下筷子,面色严厉的呵斥道,“这是什么态度?我教给你的相处之道就是这样的?快和哥哥道歉!”

    赵鸢儿“哇”的一声哭了,指着元岸道:“爸爸你因为他凶我?我不道歉!他才不是我哥哥,我不道歉!”

    “胡说!”赵谦子斥责道,“做错了事就该道歉。”

    元岸抱着有缺口的面具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满眼的无措。

    元岸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胶布手脚笨拙的开始修补摔坏的面具。他很喜欢这个面具,就算赵鸢儿不喜欢,可这也是师兄送给他的。

    别人送的东西应该被好好珍惜,虽然没人教过他,但他知道。

    赵谦子来的时候,元岸已经修补好了面具,他拿着看了一会儿,戴到脸上。

    苍白瘦小的脸被挡住,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茫然无措。

    赵谦子的心被狠狠的扎了一下,他上前把元岸抱在怀里,柔声道:“元岸,妹妹不懂事,师兄给你道歉可好?”

    “我不怪鸢儿。”元岸想了想,又说道,“师兄你别怪妹妹,我送她东西,是想要她开心的,她不喜欢,就是我送错了,你不要骂她。”

    赵谦子闻言轻轻揉了揉的他的头,感叹道:“你这么懂事,却是我狭隘了。鸢儿她从小被我宠得太过,心地是不坏的,你和她要好好相处,好吗?”

    元岸点头:“我会对鸢儿好的,以后也会的。”

    那之后,赵谦子对元岸一如既往的如待亲子。他看着元岸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悲悯和慈爱,这一种放心不下的感情让他只能尽量在其他方面多弥补一些。

    不仅是因为他师父的嘱托,更是想着,如此的话,即便以后元岸的人生太苦,回想起这一段时光,不至于对这个世界太过怨怼。

    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人有旦夕祸福,赵谦子忽然得了不治之症,他退了执圣门门主之位,然后带着元岸和赵鸢儿去了老人曾经住过的那个清净的海边别墅。

    新上任的门主元岸见过,是赵谦子的大徒弟赵从予,他对赵谦子是十足十的恭敬,可是元岸总是不太喜欢这个人,那双眼睛里东西太多,多是不善。

    在去海边别墅之前,赵谦子带着元岸去见了一个人。

    一个黑发长到膝盖、穿着绣红花的黑衣服,长得极为好看的女人。

    她说她叫孟婆一,清冷疏离的模样。元岸却一点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

    这个时候他已经十六岁了,也早已经不是当初柔弱的模样。尽管除了赵谦子之外没人知道他跟着那位武术大家练到什么水平,但是阳光帅气的模样已经能让街上走过的小姑娘脸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