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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汇问道:“看见什么因,什么果?”

    因缘道:“因在千年前种下,果在无限的未来。”

    “无限的未来?”季汇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有些难以置信,“因缘,你确定吗?”

    因缘点点头,“你不相信?”

    季汇摇头道:“我信你,所以才能更难相信这样的结果。你既然已经能看见我的因果,想来也知道我魂体已逐渐消散的事,可有好奇为何会如此?”

    因缘想了想,联想了一下他的另一个身份,问道:“和咒术有关?”

    “确实相关。”季汇笑了笑,又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的。”

    在外人看来,季氏和言狱宗并不相关,实际上,季家一直有一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传言:

    每一任言狱宗的宗主都会在季氏家族里出现,这样的结果,季家从中获得的利益自然无限。然而代价也是有的,季氏和言狱宗共存亡。

    这仿佛诅咒一样的传言一直没有机会去鉴定真伪,但是二者合一确实让季家得了几百年的荣华富贵,从千年前的默默无闻到如今商业界的中流砥柱,这么大的利益诱惑,导致没人会去想是否有解除言狱宗和季氏之间联系的必要。

    直到季汇这一代。

    季汇从小天资过人,强大的灵力天赋以及经商才华理所当然地让他成为季家和言狱宗新一代的掌权人。

    他知道自己的责任,这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让人无法摆脱,无法否认。

    然后他发现,言狱宗气数已尽。

    诅咒的力量终于体现,季家也将迎来陨落。

    在季家连续损失几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之后,季汇知道,这同样是命中注定的事,不是个人力量能改变的。

    然而让季家兴荣是他摆脱不了的责任,无论什么方式,只要他还活着,就绝对不能让季家有事。

    “所以你就借着自己言狱宗宗主的身份,以魂作为代价对自己下咒?”

    “是啊。”季汇依旧浅浅的笑着,随意扎成一束的长发,披着的衬衫,菱角分明的一张脸,在那些老婆粉的眼中,这个笑容定然是极为霸道总裁邪魅狂狷的,就好像他不是躺在病床上连碗汤药的都要喂的病人,而是站在商业的食物链顶端指点江山。

    当然,在因缘眼里红颜即枯骨,不分美丑。

    “诅咒的力量太过强大。”季汇道,“我甚至不知道,季家的陨落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本来还侥幸希望只是钱财的损失。不过莫名没了的那几条人命告诉我,这或许才是真相,而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他用他的魂、他的命当做代价,换季氏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这一点别人自然不够格。”宋晨衣道,“可是季汇哥不一样,他把自己当做代价,足够了。”

    这也是季家最大秘密,除了季母,就只有宋家父母和宋晨衣知道。

    孟婆一坐在她对面的圈椅里,手肘撑在扶手上,一直半阖着眼,此时方才抬眼说道:“也就说,季当家不仅没有来生,连这一世的命也要没了是吗?”

    “是。”宋晨衣点头,红着眼眶终于说出了此次前来找孟婆一的来意,“我能帮他留住这一世的命,可是季汇哥并不愿意。孟小姐你也是季汇哥朋友,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劝劝他。”

    她知道孟婆一的能力,也猜到她这次应是为季汇此劫而来,定然也是希望季汇没事的。

    因缘道:“听说宋家有一门禁术,名曰借命。这便是令堂如此希望你能和宋施主在一起的原因?”

    借命之所以为禁术,自是因为有让人忌讳故而不容于世的地方。

    所谓借命,若借别人的命给自己,便能多活,被借人即死。若借自己命给别人,却能共生,但是借命人死,自己也会死,自己死,借命人却不会。

    很不公平的一种方式,会这一灵术的人自然很少有选择第二条的,而第一条太过枉顾人命,也是不被允许的存在。

    “便是没有来生,死亡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季汇道,“没有必要再背上他人因果与人牵扯,况且本就无爱,何必多做纠缠。”

    因缘点点头很是理解,若他想苟活,当初也不可能做下这样的决定。

    孟婆一听完宋晨衣的来意,说道:“生死自有定数,季当家的意愿,旁人干预不得。”

    宋晨衣有些心急,“可是明明有了生的机会,为何还要执意寻死?”

    “不是所有人为了生存,什么事都愿意去做的。”孟婆一道,“我无能为力,宋姑娘请回吧!”

    宋晨衣无奈,见她态度冷硬,心知再无转圜余地,只得转身离去。

    听说这些时日,季当家身体越加欠安,宋晨衣心里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就连季母都已经不曾提起这件事,她越加的惶恐起来,就害怕什么时候会突然传来季汇不在了的消息。

    没有来生的绝望,让她连殉情都没有了意义。

    季家家大业大,宅院也大,在寸土寸金的市区内,偌大一个宅院跟一片别墅区似的。

    那一日赵千容带伤逃走之后甚至未曾走出季家,或许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知道她若逃,一般人便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所以季家人在为家主心急的同时,也没花费太多心思寻找。

    再次醒来,已是几日之后,明明是个陌生的地方,赵千容却没多大反应,她抬头看向坐在窗边沙发上的女子,问道:“这里还是季家?”

    “不然呢?”女子回过头来,却是一直客居季家的宋晨衣,她面色有些憔悴,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这可是季家,我难道还能带你出去不曾?你倒是胆大,我之前到约定好的地方时,你已经干脆利落的晕倒了。”

    赵千容嘲讽道,“你选的地方,敢不安全吗?”

    “你!”宋晨衣被戳中心思,有些恼羞成怒,“你就不怕我出去叫人来?”

    赵千容道:“我怕不怕另说,你看起来倒是比我怕得多。”

    宋晨衣嘲讽道:“你不是自诩很厉害吗?怎么却被季汇哥逼到如此田地?”

    “我自然是低估了他。”赵千容道,“不过若非你催得急,我何必这个时候出关。”

    宋晨衣被噎了一下,没有再和她争吵的力气,有些颓然的道:“我没有时间了。”

    季家有老人过世,她必须年前嫁给季汇,否则就得多等三年,而季汇能不能再活三年还是个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季汇不爱她,他宁愿没命也不娶她,所以她只能想办法让季汇的身体早些出现状况,然后不得不娶她。

    只是没想到,机关算尽,到底还是一场空。

    想起之前那一场战斗,宋晨衣又蹙眉问道:“你不是人类,是什么?十恶之魂?”

    “说什么都行。”赵千容满不在乎,“为了报仇,我等了一千年,是人是鬼早已经无所谓了。”

    “一千年?”

    “是啊!”赵千容抬头看她,嗤笑道,“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同情?”

    “一千年啊!”宋晨衣轻声道,“不会很煎熬吗?”

    “和你无关。”赵千容道,“倒是你,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模样,事情不顺利?季宗主没理你?”

    宋晨衣眉眼垂下,苦笑道:“他不爱,我做再多都是枉然。”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千容道,“等着?”

    “不然还能怎么办?”

    赵千容说道:“等着有什么用?他心不在你这里,等一千年也枉然。”

    她语气里太多叹息,一句话似是道尽许多故事,宋晨衣想要问问,又想起自己的事尚且乱七八糟的,便没了追问的心思。

    赵千容的想法很简单,等不了,便不如想些干脆点的法子,生米成熟饭便是。

    虽然这种事儿对现代人来说不过情侣之间表达亲昵的方式,早已经不是女性身上的枷锁。不过季宋两家毕竟是大家,真有了这么一层关系,等着用它来大做文章的大有人在。

    见宋晨衣犹豫,赵千容皱眉道:“你在害怕什么,现在可是季宗主较弱的时候,再不出手,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再说你也知道他不爱你,难不成等着看他爱上别人吗?”

    这话立刻戳中了宋晨衣的痛脚,一咬牙答应了赵千容的主意。

    赵千容递给她一个瓷瓶,“这里面是千年狐妖的一缕淫神,只对男人有用,一旦被它沾上,无处可躲。”

    宋晨衣有些紧张:“对人可有危害?”

    “不过刹那被影响神志罢了。”赵千容道,“清醒过来之后,狐妖的淫神消散,自是无知无觉。”

    宋晨衣方才接过,直到走出门外,尚且还有些恍惚。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赵千容说的对。她喜欢季汇,但是季汇不喜欢她,且季汇随时可能死去,她连等他的机会都没有。然而若是她成功了,那么季汇可能便成为她的,就算他还是不喜欢她,至少他能继续活着。

    可是……她攥紧手里的瓷瓶,像是攥着自己的一颗心,上下不定,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