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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宣默言无语,他的眼睛也隐藏着更深一层的伤痛,他伸手放在陆尔的肩膀上,“已经有太多的不幸了,那些不幸的人,他们再暗无天日的生活里,肯定是希望能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带他们重新走回日光里的。”

说着,秦宣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好在昏迷中的诗文。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陆尔和秦宣看护诗文,在清晨第一抹阳光照进病房的时候,诗文终于睁开了眼睛。

陆尔坐在床边,看着诗文醒来之后,连忙叫秦宣帮她买好的早餐的端上来。

神志仍然不清楚的诗文在看了他们一眼之后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极其恐惧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然后哭叫着要陆尔滚开。

秦宣走进她,想着诗文这么久没吃东西,肯定是饿极了的,他端着鸡丝粥,想吸引诗文的注意力。

只是诗文并没有那个意识,在秦宣靠近她的时候,一把就将他手里的粥打翻了。

秦宣的身上一片狼藉,诗文身上也是,秦宣正怕滚烫的粥烫到诗文想伸手上去帮她擦擦衣袖的残粥,刚碰到她,诗文就抓住秦宣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秦宣一声惨叫。

诗文咬完秦宣之后又再次缩到了角落里,戒备的看着陆尔和秦宣两人。

陆尔看着秦宣手上深深的牙印,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来吧。”陆尔的眉头紧锁,她在自己的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糖果。

她动作轻柔的坐在诗文的床边,然后伸出手去将糖果放在诗文的面前。

“诗文,喜欢这个吗?”陆尔看着她,眼睛里有温和的笑意。

诗文剧烈的反抗突然渐渐的停了下来,她的身体仍就在颤抖着,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陆尔手上的糖果。

“诗文,吃糖,吃完我们就吃饭,好吗?”陆尔像是在哄一个年幼的孩子,她的手再次向诗文的面前一伸。

“陆尔姐,小心。”秦宣握着自己被咬的地方担忧的看着陆尔。

陆尔淡笑着摇摇头。

诗文再次上前,一把抓住了陆尔的手,陆尔的手比秦宣细嫩许多,诗文一口咬下去,立马就破了皮,她尝到了腥咸的血腥味。

“陆尔姐!”秦宣伸手想推开诗文,陆尔却抬手制止了他。

“我没事!”陆尔的声音已经是在极力隐忍,牙齿突破血肉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但是她却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就那样让诗文咬着。

陆尔的身体已经忍不住的颤栗了起来。

诗文看着面前的陆尔,却突然见放松了口里的力度,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很想看清楚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诗文松了口。

陆尔忍着痛勉强的一笑,再次将手里的糖送到诗文的面前。

诗文呆呆的看着陆尔手里的糖果,又看看淡笑着的陆尔,突然就开口说话了。

“尔……尔。”诗文的话并不完整,但是陆尔却听得清楚。

“陆尔姐,她,她她在说……”秦宣也激动起来。

陆尔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涟漪,诗文慢慢的伸手拿过陆尔手里的糖,嘴里仍旧不停的呢喃着,“尔……尔……”

“对,我是陆尔。”陆尔开口,她努力的露着笑容,眼泪却如决堤般涌落。

陆尔自从上了初中就不常在孤儿院,就连每次送糖果都是偷偷的,孤儿院大火之后,她有5年都没有见过诗文。

可是,诗文竟然还记得她。

诗文忘了整个世界,在经历了这么多非人的遭遇之后,竟然还记得她。

诗文突然笑了起来。

她的嘴角还残留着陆尔的血迹,但是她却笑得异常的美丽。

这是陆尔见过的,诗文最漂亮的笑容。

“陆……尔。”诗文指着陆尔笑道。

秦宣站在陆尔的身后也忍不住的擦了下自己的眼睛。

“陆尔姐,她还记得你。”秦宣说道。

“是我的错。”陆尔语气低沉,“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回来看看,如果我早点回来,诗文或许就不会遭这么多的罪。”

身后的秦宣身子不由得也颤抖了一下。

“这不怪你,每一个从仁川走出去的人,都可能不会再想回来了吧。”秦宣声音哽咽的说道。

看着诗文像拿着稀世珍宝一样拿着自己手里的糖果,陆尔撇过头,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陆尔不愿意去想,这样的五年,在诗文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之后,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会不会在每次受到欺负的时候,还在想着当年那个给她偷偷送糖果的陆尔,会不会一直这样艰辛的在夹缝里努力的活着,就是为了要见到一直印在了她脑海里的陆尔。

陆尔端过秦宣为她准备的粥,然后放在诗文的面前。

“诗文,吃饭。”陆尔对她说道。

诗文将糖果妥帖的收好在病号服的口袋里,然后笑嘻嘻的接过陆尔手里的饭碗。

她真的是饿坏了,三两口的就吃完了一整碗粥,秦宣把给买的包子也送到诗文的面前。

诗文仔细的盯着秦宣看了几眼,然后快速的抓过秦宣手里的包子。

“诗文,你还记得他吗?他是欢欢,以前跟你玩得很好的欢欢。”陆尔指着秦宣向诗文问道。

秦宣微微的眯了下眼睛。

诗文抬头看了秦宣一眼,然后快速的摇头,狼吞虎咽的咬着手里的包子。

“我可能长跑偏了,诗文姐肯定不记得我了吧。”秦宣略微尴尬的对陆尔说道。

陆尔轻轻一笑。

秦宣跟她记忆中虽然有点出入,但是大体还是相像的,只是当年诗文跟欢欢一起玩耍的时候,他还是太小了。

现在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陆尔都认不出秦宣的样子,更别说是诗文了。

陆尔叫来护工再次帮诗文清洗身体,有陆尔在身边,诗文也不再那么抗拒陌生人,诗文疯傻,只是在自己极度没有安全感或者感觉别人要伤害自己的时候还会去攻击别人。

大对数的时候,她是安静的。

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不说话,也不闹。

在医院了呆了一天两夜,在正好清明节这天的时候,陆尔和秦宣给诗文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带着她去了老院长所在的公墓。

这座公墓,地段偏僻,与其说是公墓,不如说是乱葬岗。

四处都是凸出来的土堆,明明是到了扫墓的季节,这里的孤坟却长着枯草无人问津。

这样的地方葬着的人,大多数是那种活着无人搭理,死了也不会让社会损失一点价值的人。

老院长只有一个疯女儿,自然无人为她选一处风水宝地,在这里,陪着她在这长眠的,只有当年与她一起在火里烧死的三个年幼的孩子,还有这一片荒凉的孤魂野鬼。

时隔五年,陆尔都不敢踏足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