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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初喜醒来的时候看到周围的摆设有些发愣,这不是她没有回清国候府前,在平城郊外的屋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回想起先前那一幕,李初喜身上仍是汗毛直立,那至深的痛楚挥散不去,并不像是假的。

她突然神色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走至镜前一看,果然!镜中少女眉眼精致,肤白胜雪,却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她竟然,重生了!

苍天有眼!

想起自己上一世的惨状,李初喜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她仿佛看到曦儿仍旧在眼前苦苦挣扎着,以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只有无助和痛苦,他就那样微弱地喊着:“娘亲,娘亲…”李初喜的心猛地一抽,眼中迸发出了狠厉的光芒,李秋萱,你害我亲儿,我必定让你不得好死!

“初喜啊,醒了就快起来,婆婆带你去看百花展,可是有不少名门四小姐呢。”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是将她带大的赵婆婆。

百花展?李初喜想起上一世的百花展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那一年她尚且是个乡野丫头,跟着赵婆婆偷偷地去看。犹记得李秋萱靠着一副精美绝伦的刺绣出尽风头,夺得了平城第一才女的封号。

李初喜在心里冷哼一声,进了清国候府以后她才知道,李秋萱根本不会刺绣,那副百鸟朝鸣的绣品,不过是李秋萱的贴身丫鬟绣的而已。李初喜心中一动,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李秋萱,这一世,你再也不会是于平城第一才女了…

“婆婆,我们走吧。”李初喜迅速地起身梳洗了一番,跟着赵婆婆出了门。

百花展在平城最大的广场上开展,距离台上最近的两旁坐着几位王爷以及出身高贵的公主,再往后就是一些贵妇,带着自己的女儿们。把守圈外是熙熙攘攘的百姓,这是难得见一见贵人的机会,因而人便格外的多。

李初喜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台上李秋萱在展示自己的绣品,那副百鸟朝鸣绣工精湛,金丝银线,错综复杂,熠熠夺目,博得了台下一片赞叹。李秋萱带着满足的笑意,似乎胜券在握。

“李小姐的绣工实在了得,可否告诉我这凤凰的翅膀是如何绣成的?我远观便觉得这翅膀金丝银线缠绕复杂,最后竟是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对这技艺眼馋得很,还望李小姐告知一二。”李初喜躲过把守的侍卫,走至台前,扬声道。

她目光灼灼,忽而似想起什么了一般,轻笑着大方地朝着周围行了几个礼,“民女参见各位贵人,今日民女见李小姐技艺精湛,一时激动,鲁莽上前来,还望各位贵人恕罪。”

她话这番话说的得体,若是有人再去追究便是失了身份。洛进王南青屿笑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不会责罚你,你便安心向李小姐讨教吧。”

李初喜有一瞬间的失神,南青屿是南离尘极好的兄弟,上一世南青屿对她照拂颇多,重见故人,她的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她的目光看向了南青屿,却猛地一怔,南青屿的身边,南离尘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并没有看她一眼,眸子中的清冷熟悉到让她心痛。

李初喜心中五味陈杂,然而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强自镇定了心神,看向了台上的李秋萱。

李秋萱面色微变,被她及时克制住:“这位姑娘若是想知道的话,等到百花展结束了,我可以请你去清国候府做客,细细地与你道来。”

李初喜笑的陈恳:“我是与我婆婆一道来的,马上就要回去了,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李小姐就现在与我说一说岂不正好?”她满意地看着李秋萱发白的面色。

李秋萱站在台上,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她自然是说不出什么的,因为这刺绣压根不是她绣的,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跑来搅局!

李初喜见李秋萱不说话,二话不说,竟然自顾自地向李秋萱走去,那台子略高,李初喜单手一撑,一个敏捷的轻翻,竟是直接上了台子。

她自小便跟随赵婆婆在乡村居住,这些身手还是有的,然而周遭的闺阁小姐却是一番惊叹,南离尘亦是被激起了好奇,饶有兴趣地看着。

李秋萱看到李初喜走近,有些惊讶地倒退了一步,道:“你…你想干什么!”

“李小姐这么害怕做什么?李小姐不肯与我说刺绣方法,我只想上前来好好地看一看这绣品罢了。”李初喜看着李秋萱的脸庞,心中有些恨意在翻滚,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去杀了她,然而她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杀人诛心,她明白得很!

她拿着绣品细细地看着,手却藏在袖子后面悄悄地动了动,然后拿着绣品笑着对李秋萱说:“李小姐这凤凰绣的可真不错。”

李秋萱以为事情终于结束了,便恢复了神气,轻蔑地一笑:“那是自然,这凤凰可是我精心绣制的。”

李初喜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了疑惑之色:“咦?这怎么不是凤凰,是株鹰?”

见众人皆露出不解之色,李初喜将手中的绣品举高,朗声道:“诸位,小女不才,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株鹰这种动物,外形与凤凰无异,只是爪子却是白色。这绣品上的株鹰,爪子正是白色,怎会是凤凰?李小姐怎么会连自己亲手所绣的东西都搞不清楚?”她转过身去,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秋萱。

方才她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巧妙地扯去了凤凰脚下的几缕金线,绣品的底色本就是白色,如此一来,凤凰便成了株鹰。

李秋萱仿佛遭了雷击一般愣住了,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台下的丫鬟名儿,这绣品名儿明明说是凤凰,怎会成了株鹰!

“李小姐为何看向台下那个小丫鬟?”李初喜装作不知的模样,疑惑道。

众人看向李秋萱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这李五小姐竟然连自己绣的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如今这样的眼神看向台下的丫鬟,难道…联想到方才李秋萱极力不愿指导李初喜的模样,众人心下便都了然,好一个李五小姐!竟然拿着别人所绣的东西来糊弄大家!

围观的百姓倒也罢了,他们本就只是来看个热闹,这会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正看得兴致勃勃,然而那些王公贵族却不一样了。他们自小在恭维中长大,如今竟然集体被一个女子给忽悠了,心中都是满腔怒意,一个个冷冷地看着台上手足无措的李秋萱。

李秋萱想要辩驳几句,却压根想不到什么理由来搪塞,她心中焦急,若是自己代绣之事被拆穿,惹恼了在场的王爷公主不说,自己以后在平城的名声可怎么办!那名儿真是个蠢货!连凤凰株鹰都搞不清楚!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一向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望李小姐恕罪。”李初喜目的达到,心情大好,故意说了这么一番话便准备离去。她今日来本就没打算多做什么,拆穿了李秋萱便好,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秋萱活了十五年一直顺风顺水,何曾受过这般侮辱,眼看着自己要沦为笑柄,她又气又急,竟上前一把扯住李初喜的衣裳,怒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初喜被李秋萱扯住袖子,眼珠子一转,借着被李秋萱扯住袖子的机会,装作没站稳的样子,脚下一个踉跄,猛地一下带着李秋萱便摔倒在地。她狠狠地压在了李秋萱的身上,故意挣扎半天没有爬起来,直压得李秋萱涨红了脸。

李初喜看差不多了,将手撑在李秋萱的身上,一个猛力站起了身子,这一下可把李秋萱压得够呛,竟是张大嘴巴缓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清国候和陈秀锦见状,此时已是赶上了台来。陈秀锦一把拉起李秋萱,厉声对着李初喜道:“哪里来的乡野丫头!这么不知死活!”

李初喜看着眼前这个弑母仇人,亏得自己上一世还将她当做好人,处处与她方便,这一世,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并不理会陈秀锦,而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清国候,装作手被弄伤的样子,抬起了左手仔细的瞧着。清国候却是神色一怔,一个健步冲上前来,抓起了她的左手细细地看了许久,面上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

李初喜面上一惊,怯怯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侯爷…您这是…”

陈秀锦亦是惊讶地看着清国候,心中却涌出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你…你今年年龄是多大?”清国候的声音有些颤抖。

“回侯爷,小女今岁十六。”李初喜道。

清国候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举动有些过激,便放开了李初喜的手,面色却仍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初喜…?”

“侯爷怎么知道我叫初喜?”李初喜疑惑道,心中却明白清国候这是要与自己相认了。

一旁的陈秀锦却神色大变,李初喜竟然没死,还回来了!当年她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除去夏晴安和她的孽种,明明李初喜早该死了,怎么如今又出现了?她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岂不是再次岌岌可危!

清国候在众人面前竟是老泪纵横:“初喜,我找了你十三年啊,可算是找到了!”

李初喜做足了戏,她又惊又喜,却又带着点无措:“侯爷,您这是…”

李秋萱早已呆立在了原地,她自然是听陈秀锦说过李初喜的事情的,却不想,这个清国候的嫡女,还是回来了。这些年来,她因着府上嫡出四小姐不在了,一切用度皆是按着嫡女的份例来的,除了庶女的身份,其他与嫡女无异。如今李初喜回来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岂不是都要给李初喜!她绝对不要!

清国候扬声与李初喜和众人解释了一番李初喜的身世问题,他早已寻找这个嫡女多日,自然是不需要避讳什么,当下便大大方方地将李初喜的身份公布于众,带回了清国候府,赵婆婆亦是陪着一道入了府。只是陈秀锦与李秋萱的心里,却是恨意交织。

清国候一行人离去后,众人仍旧在议论着方才发生的一幕,李五小姐代绣的事,李四小姐被寻回的事,皆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过不了一日,李秋萱便会颜面扫地,而李初喜的名字,则将开始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南离尘看着离去的女子,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似乎是熟悉,却又明明未曾见过。她方才别有用心的举动分明早已被自己看穿,可他却迟迟没有拆穿,那份莫名的熟悉感与陡然生出的兴趣,他竟是避之不及。

有好事者暗暗感叹,平城中,怕是要出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