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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跟褚柏远分别守在中军大帐两边。

褚柏远面沉似水,白钰紧锁眉头,不住的望向大帐里面。

帐内隐约可见端坐之人,已经近两个时辰没有动过了。

这时程元超缓步而来,瞅了一眼帐内,小声问道:“还是没有动静?”

褚柏远摇摇头,白钰焦急的说道:“程老,您能不能劝劝殿下?大军可不能长时间的驻扎在城外啊,会动摇军心的!”

程元超叹了口气,摇摇头,“殿下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若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很难改变。”

他低头沉吟片刻,“老夫进去看看吧。”

他走到帐前,低声叫了句:“殿下。”

里面传来裴珩的声音:“是老师?请进来吧!”

程元超走进去,就见裴珩坐在长案后,眉头微蹙。

他呵呵一笑:“看来殿下有烦恼?不如跟老夫说一说,或许老夫能为殿下解惑?”

裴珩淡淡一笑,“没什么烦恼,只是在想,我兴师动众的来到京城脚下,眼看就要完成最后一步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放弃,不知会怎样。”

程元超一愣:“殿下真的要准备放弃?如今的局面可是来之不易啊!下一次殿下想要再集齐这四十万人马,可真的不容易了。”

裴珩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如果要迈出这一步,我这几个月的辛苦,或许就真的成了泡影。”

他长身而起,从案后走了出来,踱步到大帐前,遥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

“可是,”裴珩低沉的嗓音回响在大帐内:“我竟然真的动摇了攻打皇宫的决心。”

他转过身望着程元超,很认真的问道:“老师,如果我放弃了,你会怪我吗?”

程元超呵呵一笑:“老夫自从决定跟在殿下身边那一日起,这条命就已经是殿下的了。只要殿下不嫌弃,殿下去哪里,老夫就跟着去哪里。”

裴珩微笑道:“老师乃社稷栋梁之才,留待有用之身还是造福于世人吧!”

他扬声说道:“褚兄,请西南十五族的族长前来,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褚柏远大声说道:“是!”

转眼一天又匆匆过去。

天黑,天明。

徐婉容深深吸了口气,缓步迈向城楼的最高点。

今天就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最终时刻。

她站在城头,遥望着城下密密麻麻驻扎的帐篷,心里不禁一阵阵发冷。

如果裴珩真的下令攻城,整座京城只怕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住就会沦陷。

她紧紧咬着红唇,因为紧张,长长的指甲甚至刺入了她的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腿甚至已经有了麻木的痛感,忽然就见从最高最大的中军帐篷内,缓步走出来一个人。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样貌。

她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处。

裴珩啊裴珩,你会怎样抉择?

裴珩站在大帐前,仿佛也在仰望着她。

他的身边出现了几个人,或许是他的属下,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

裴珩并不为所动,只慢慢挪动着脚步,朝着城墙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孤身一人。

徐婉容微弯了红唇,眼中露出了欣然喜色。

裴珩走到城墙前,抬头仰望着她,低沉而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城内所有人耳畔:“臣,睿王裴珩,请太后懿旨,入宫为先帝守灵。”

徐婉容眼中闪现笑意,娇声说道:“睿亲王千里奔波为先帝奔丧,实乃兄弟情深,令哀家动容。开城门,迎睿王进宫。”

城门轰然而响,打开了一个可容一人进入的宽度。

裴珩抬头,并未进入,只淡声说道:“本王一人进宫,不会再像两年前一样,被人伏击了吧?”

徐婉容轻笑:“哀家愿意陪同在王爷身边寸步不离,谁若敢对王爷不敬,那就等同于对哀家不敬。”

裴珩弯唇,冲着徐婉容一伸手,徐婉容轻提裙角,翩然下了城楼,将自己的皓腕放在了裴珩的掌心。

两人共同携手,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两人相对而坐,裴珩挑眉:“你如今已是大楚太后,跟我一个王爷如此亲近,就不怕被人看见说闲话?”

徐婉容轻笑,美目婉转:“我记忆中的阿珩,从来不怕被人说闲话,你不怕,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裴珩低垂眼睑,忽然问道:“他死了几天了?”

徐婉容缓缓收了脸上的笑,轻声说道:“今天是第三天。”

裴珩沉默下来,一直等到马车进入皇城,也再没说一句话。

再次回到皇宫,裴珩环视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他自小生长在这里,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比熟悉。

可自从遭遇过身死重生一遭以后,他总觉得生长在皇宫的那一切,就是他做的一个梦而已。

如今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仿佛就像走入曾经的梦境一般。

太不真实了。

整个皇宫一片素缟,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哀泣的。

裴珩心里忍不住冷笑,一个才上位了两年,在位期间并没有做出什么出彩政绩的君王,真的会有那么多人哀痛他的去世吗?

来到静法殿前,有宫人上前,在他的腰间绑缚了白色的孝带。

裴珩自嘲的一笑,挥袖进入灵殿。

大殿两边跪满了大臣和后宫妃嫔,他扫了一眼,多半不认识,只有几个眼熟的大臣,望向他的眼神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冷哼,本王又回来了!

那些曾经暗中给本王使袢子的家伙,本王会一一跟你们清算的!

在裴珩凌厉的眼风扫视下,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浑身打了个寒颤,纷纷低下了头。

有几个心里有鬼的,恨不得面前立刻出现个大洞,把自己藏进去才好。

大殿的正前方,静静横着一具金丝楠木的巨大棺椁,里面躺着的,就是刚刚薨逝的大楚先帝,楚昭王裴泓。

旁边的礼仪官战战兢兢,大着胆子说道:“请睿王殿下为先帝叩头,哭灵。”

裴珩就跟没听见他所说一般,只静静望着那具棺椁,许久才缓缓开口:“皇兄,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