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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起天澜,东宫之中,萧承越从暗卫手中接过第十三张字条,只随便看了一眼,便将之扔到桌案的烛火之上。

    孔凌风站在一旁,看着萧承越忽明忽暗的脸色,心下一定,试探道,“主子,您命属下日日盯着宁王,今日,宁王又有了新举动。”

    萧承越一身黑衣,负手立于书案前,看着烛火上的纸条一点一点被吞噬,最后化成一抹残灰。

    沉声道,“说。”

    “宁王今日,照列去了百花楼,不过不曾见过任何人,只在堂中喝了一壶清酒,匆匆而去,之后,便去了……”

    孔凌风顿了一顿,继续道,“之后,宁王绕道东街,一人独自去了洛府,留下用完晚膳方才回来。”

    萧承越这几日只字不提林杳,亦不提洛白苏,甚至不允许听到有关她的半点语句,然而孔凌风却知道,萧承越表面越是云淡风轻,内心便越是风起云涌。

    他表面看似不关心,但实际上,心里惦念得紧。

    “今日在百花楼,他当真不曾见过任何人?送酒的小二呢?”

    萧承越直接略过有关林杳的一切,将重心放在宁王身上。

    送酒的小二?

    孔凌风一愣,当即敛了神色,“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不必了,人,恐怕早就死透了。”

    还未待孔凌风反应过来,萧承越长袖一拂,走出几步,在书案前坐了下来,继续处理公务。

    “让你找的人,找得如何?”

    “回主子,人,是找到了,不过,那人心气很高,说是十几年不碰这行当了,不肯来。”

    “报仇之事可说了?”

    “说了,只是那人说,当年事当年勇,他的女儿早已经不在,就算报了仇,他女儿也活不过来,何必再招这杀身之祸。”

    “去求,无论如何,定要在三日之内将人给我带到百花楼。”

    孔凌风点头称是。

    早在十日之前,萧承越便下令让孔凌风前去寻找一位当年在宫中唱反戏的旦角,名叫刘孟。

    据说,刘孟曾是十几年前魏府的门生,因着魏贵妃极爱听戏,所以进宫之后,按例将他带进了宫,极是厚爱。

    刘孟膝下只有一女刘子罗,进宫时,年仅五岁,常年跟随父亲学戏,经而久之,常进出魏贵妃宫中。

    然而不幸的是,刘子罗年仅十二岁,便早早丧了命,当年,魏贵妃以一己之力将此事掩盖下,对外宣称是不小心失足落下戏台摔死了。

    一平民之女,何以掀起大风浪,这其中的真相更是鲜少有人知晓。

    但萧承越消息来源四面八方,想要寻这点小道消息,简直易如反掌,据知,刘子罗当年并非意外而亡,而是死于年幼的萧卿逸之手。

    由此,也正好给了萧承越一个一举击败他的好机会。

    既然他要成亲,那便送上一份大礼。

    他倒要看看,面对悠悠众口,这亲,他要如何去成!

    孔凌风却不明白其中的所以然,更不知萧承越心中所想。

    眼看三月初春至,林杳和宁王的婚期将近,萧承越却在四处寻找一个戏子,丝毫不为此担心,不禁连孔凌风都开始怀疑,萧承越心中是否真有林杳。

    “主子,还剩最后十日,您就真的眼睁睁看着林姑娘嫁给宁王爷吗?若是将来后悔,可就晚了。”

    孔凌风再也忍耐不住,开口劝道。

    然而,萧承越依旧毫无所动,执起一支毫笔,在宣纸上静静描绘,一幅泼墨山水图,瞬间成型。

    “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他人之事,少去插手。”

    “可是,林姑娘不是别人。她是骗了您,但属下相信,林姑娘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林姑娘对主子的心意,属下看在眼里,同样,属下也看得出来,主子还是在意的,既然心中有她,为何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他人?”

    孔凌风一口气说完,他今日笃定,就算是冒着触怒萧承越,被处罚军令的危险,也要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个人,为何要互相折磨,不能直接在一起?

    萧承越没有应声,依旧俯首作画,面上一派平和。

    “主子!”孔凌风不甘地又唤了一声,见他依旧没有反应,终于失望地抱拳行礼,“属于告退。”

    然而身后,萧承越看着孔凌风离开的门口,院外墨夜漆黑,突然顿住了笔。

    还是在意的吗?

    萧承越一愣再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随即,寥寥草草在宣纸上挥下几笔,山水图中,赫然一转锋芒,几朵娇俏的花朵显露纸上。

    定眼一看,正与当日林杳在庆功宴会上所作的那几幅,一模一样。

    萧承越突然搁下笔,几个闪影,快速消失在靡靡黑夜之中。

    东街洛府。

    已是三更过,天空中,上一刻明明还圆月高悬,下一刻乌云叠密,突然地便降起了暴雨。

    因着生病,林杳早早地喝完药睡下了,临了夜半,突然被这一阵雨打窗檐的声音给惊醒过来。

    “丑丑……”她躺在床上唤了一声,门外无人应答。

    “咳咳……丑,丑丑?”依旧无人。

    林杳连着咳嗽几声,睁开双眼,屋内的烛火已被冷风吹灭,四周黑漆漆一片。

    却那时,惊雷乍乍,一闪而过,院中叮叮咚咚响起一阵暴雨击打石台的声音。

    林杳这才看清楚,院内屋门未关,而丑丑此时也不知所踪。

    萧承越站在暗处,看她掀开锦被,颤抖着起身,眉心跳了一跳。

    刚欲转身离开,谁知身后的人双脚刚刚伸出去,还未来的及落地,便被床沿绊了一下。

    随即,整个人再也按捺不住,闪身过去将她接住。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软软的,略带着几分熟悉的香味。

    “我才不在几日,你怎么就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黑暗之中,萧承越大掌一扣,将她稳稳地禁锢在怀中,随即稳稳抱起,走向床榻。

    “萧承越?”

    黑暗之中,林杳突地清醒,略带几分慌张地探手,顺着他的衣袖往上触碰,“是你吗?”

    “嗯,是我。”声音略有几分沙哑。

    萧承越适时将她冰凉的手握住,用自己的掌心,给她温热,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气息微乱。

    “苏……”萧承越刚欲唤出口,突然顿住,脚下的步子也稍地顿住,黑夜之中,黝黑深邃的眼神盯着怀中的女子,声色沙哑道,“不,阿杳。”

    他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任何温度。

    林杳方欲燃起的希望,随着他短暂完结的话语,随之消沉下去。

    “你终于肯相信我了。”林杳嘴角泛起一丝冷嘲,这些时日,她常在睡梦中见到萧承越,但每一次,都是萧承越手执青销剑,直对着她。

    他说,定要让她为洛白苏偿命。

    他说,若非是她的侵入,洛白苏根本不会死。

    他说,从头到尾,他心里只有洛白苏,而林杳这个名字,他从来都未听过,更遑论称上一句喜欢。

    而现在,萧承越就在她的面前,她的声音和梦中的时候一模一样,丝毫不带温度。

    林杳不禁以为,这一次,又是一个梦。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同林杳一样,萧承越这几日亦是彻夜连梦。

    然而梦中出现的人,却并非洛白苏,而是眼前这个女子,以及他们一路走来,经历过的种种。

    萧承越也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是洛白苏。

    然而就在前一刻,萧承越才终于想通,洛白苏,不过童年阴影里的一个美梦,现之于影,失之于影,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过,却从未走进过他的生命。

    而林杳,才是真正走进过他生命,触动过他的人。

    这些时日,他反复纠结了许久,没日没夜都在期待那张记录她生活的信条。

    若是得知她病情加重,心中便会随之泛起一阵绞痛,若是得知宁王前去,便会升起一阵怒意,但又见信条说,宁王前去,三小姐闭门不见,便又会随之一阵欢喜。

    如此循环,反复无常。

    梦境可以欺瞒人,但心和感觉不会。

    萧承越将她抱上床榻,随之和衣躺了下去,紧紧将她抱在怀中,生怕一个眨眼,她又消失了。

    “萧承越。”林杳在睡梦中嗫嚅一声,随即带着哭腔,“她不是我害死的,我没有害她,你相信我。”

    身前的人望他怀里缩了缩,像是梦到了可怕的东西,身子微微带着一丝颤抖。

    “我相信你,别怕,有我在。”

    他轻轻拍着林杳的后背,感觉怀中的人渐渐冷静下来,在他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很快,便再次陷入沉睡。

    林杳醒来时,屋外天色大明,房门紧闭,房中空无一人。

    丑丑端着一碗莲子羹推门而来,见她醒了,连忙过去扶她起来,“小姐,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林杳四处看了看,“他人呢?”

    她明明感觉,昨夜萧承越来过,然而醒来,却不见人影。

    “他?小姐说的是谁?”丑丑疑惑地抬起头,伸手扶上她的额头,“小姐莫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林杳一顿,将她的手从额头上扒拉下来,皱眉问道,“昨夜,无人来过吗?”

    “昨夜奴婢一直守在屋外,不曾见人来过。”丑丑起身沾湿巾怕,给她擦手,“莫不是小姐太过思念谁,产生了幻象?”

    林杳直愣愣地扫视了一下房间,随即,立马翻身下床,推开门,院中干干净净,俨然不像经历过一场风雨的样子。

    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象?

    昨夜明明……那熟悉的温度和味道,是何其真实。

    “真的,无人来过?”她又重复问了一句。

    “小姐,昨夜真的无人来过。”丑丑尽量掩盖下心中的笑意,依照萧承越的吩咐,一本正经地回答。

    却那时,房梁上突然飞身而下一抹身影,花十七手执玉扇,橘黄色打底的眼角邪魅一挑,珠玉一般清润的声音传来,“丫头,可是在等本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