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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一袭黑丝半透明裙,若隐若现出丰满圆润的线条,走在入城的人群中,脚步也似飞燕般轻盈无比。

四周的路人纷纷转头看去,大概是平常看惯了粗布衣衫,猛地一看到如此妖艳绝魅的女子,心中都是惊讶万分吧。

但任是性情贪婪的男人,在看到魑魅的眼睛的时候,之前的柔弱感却立即消失殆尽。

因为这女子的眼神中,竟满是诡谲与坚决,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注视良久就会被席卷进去。

魑魅笑着,来到了福陵城的城楼下。

忽地,一张粗厚的手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哟,妹子……”

魑魅转过头,是一旁的守城护卫,满脸阴笑地看着自己,像一只饿极的狼。

“我在这做守卫八年了,还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姑娘啊……怎么,一个人进城啊?”

“官爷,且不说我漂亮与否。刚才的一掌,还真的让小女子有些疼痛啊……”

魑魅面孔上并无生气之意,依然盈盈笑着,骤然伸出右手,拿住了守卫刚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反击似的捏了起来。

在旁人看来,这女子的手纤细娇嫩,似雪般白皙,即使用力捏起来,也像是柔弱女子的撒娇,不会有什么疼痛的。

却唯独这个守卫,却感觉自己手掌像是被两座移动的山夹着似的,缝隙越来越小。

‘砰’,一声细小的脆响。

守卫的右手抽了出来,左手捂着右手,躺在地上叫了起来。

一旁的守卫,以及百姓们看到,纷纷聚拢过来。

这守卫的哀叫声实在太大,好似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坏掉了,连滚带爬,鬼哭狼嚎。

魑魅趁着人群注意力都在这守卫身上,急忙钻进人群离开了。

走在福陵城大道上,看着叫卖的摊位和纷扰的人群,脑海中竟有几分熟悉感。

其实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魑魅也是一知半解。

记忆的开端,是自己睁开眼睛,看到袁魁的面容,满是褶皱的脸庞,微笑地看着自己,轻声说:

“徒儿,你醒了。”

自那时候起,自己潜意识里就一直认同,自己是袁魁的徒儿。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就跟现在一样的身高体形吧?一晃也有近百年过去了,自己无论外貌还是心理上,竟然感觉都没什么变化。

袁魁从百年前,就开始传授自己法术。

他当时拿出一本名为《夺魂术》的古书,里面记载着关于夺取人类魂魄的阴暗法术,要求自己勤学苦练,成为一名优秀的‘夺魂师’。

在自己稍有成绩之时,袁魁又告诉自己一件重要的事:

多年前一个名为‘女娲’的妖怪,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施出‘禁制’,使得我们使不出任何法术,而‘禁制令牌’被交给了‘画魂师’一族保管。

‘画魂师’乃是与自己的‘夺魂师’完全对立的学派。这是袁魁告诉自己的。

‘夺魂师’一族存在的使命,就是找个这个‘画魂师’一族,拿到令牌并毁掉。

袁魁说,画魂师的祖先,名为‘甘罗’,传说中吃下了秦始皇的长生之药,但也渴求平凡生活,所以隐居世上,生儿育女。

袁魁最后向自己坦露的信息,说他的真实身份是袁天罡,多年前因为受到追杀,巧遇一个奇怪黑影,赠予自己一颗长生药丸,以及这本《夺魂术》之书,才有了目前这番出神入化的功夫。

而他隐居在昭源城,成为一名知府,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隐藏身份的同时,竭尽各种办法寻找‘画魂师’。

截止这里,袁天罡,再也没有对自己透漏过其他消息。

仔细回想起来,关于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袁魁收为徒弟?在醒来之前的记忆为何全是空白?

这些问题,袁天罡至始至终只字未提,且每次自己询问起来,他都摇头苦叹,敷衍了事。

当然,魑魅也觉得自己隐藏了一些信息,未能告诉袁天罡。

比如,其实自己的功夫,或许已经在袁天罡之上了,只是自己一只假装低声下气,看他要做些什么。

另外,或许事实并非袁天罡所说,‘女娲’并非妖怪,‘画魂师’也并非恶类,可能另有原因。

只是,这些事情的真相,自己还不得而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脑海中如此断断续续地思索着,忽地看到,前方一座酒楼门口处,一名少年模样的乞丐,站在门边。

这孩子并非乞讨式的面容,而像是在询问什么事情。

魑魅近身看去,脑海中浮现了关于‘张星凌’的模样,立刻跟面前这个少年重合起来。

“好巧哦……”

辗转两日,星凌总算确定下来,这大道上的‘江海酒楼’,便是福陵城中最大的酒馆了。

此刻,星凌站在江海酒楼的大门处,心中胆怯之意油然而生。

毕竟自己长这么大,一直在青阳镇那小镇子中蜗居着,从没来过这么繁华的城池,更未见过如此大的奢华酒楼。

但转念一想,母亲在其中做女掌柜,听名字算是高人一等,找到他后应该可以吧。

自己还未踏进门里,只见入口处走出一个身穿麻衣,右肩披着一张抹布的男子,从酒楼大门中走出来。

星凌想到,他可能是这酒楼里的小二,自己正想张嘴问呢,却见这个店小二从肩膀中拿下抹布,对着自己拂来,驱赶似的语气说着:

“快滚……快滚……”

星凌猛然察觉,他是把自己当成乞丐了。

正想要站起来辩解,只见小二见自己不走,一脚踹了过来。

星凌的身子连滚带爬,往一边闪去。

小二往前赶着,大概是在酒楼里受了什么气,来这里发泄开来,又接连着几脚踹过来。

星凌原本满是污垢的脸上,又多出几个脚印,慌张中转过身子,朝一边空地处跑去了。

小二看着这小乞丐灰溜溜的身影,掐着腰板笑着。

星凌沿着墙壁一直跑着,虽然右脚早已被磨出了水泡,跑一步疼一下,但意识到后面的小二可能在追赶自己,所以仍然一步步地往前跑着。

他心中也无确切目标,如果找不到自己母亲,或许只能在这偌大的福陵城中等死了吧。

跑着跑着前面便没了路。

前面和右边是连着的一堵厚实的墙壁,左边像是废弃的柴房,木材和平日的垃圾堆积在一旁。

星凌猛地觉得右脚剧痛,大概是水泡突然破裂了,但自己又不敢叫出声来。

拖着右脚,一瘸一拐地走到不远的草垛处,躺了下去。

草垛里散发出一钟骇人的臭味,但星凌躺下来,呼吸着这样的气味,竟有一丝奇异的舒适感。

寂静的蓝天,一如三天前在青阳镇中的天空。

只是,天空下的一切,却与三天前截然不同。

星凌闭上眼睛,爷爷慈祥稳重的面孔,母亲委婉殷切的笑容,又浮现在脑海中。

夏日的午后异常的闷热,大概是星凌太累了,在闷热中草垛里还是睡着了,且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名身着粗布衣服的妇人,从柴房中走出来,头上绑着一条布巾,双手捧着一只盛满泔水的木盆,走到下水道旁。

‘哗啦’一声,泔水倒了下去。

这妇人的面容看上去应当有三十以上,但皮肤光滑如雪,眉宇间有几分俏丽与妖娆,比得上许多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倒完泔水,转身正要回去,忽然听到微微的呼噜声。

妇人蹙眉,循着声音看向草垛。

右手拿着木盆,当作武器,护在自己跟前,左手轻轻地撩开草垛。

只见一个破布烂衫、满脸污垢的孩子,躺在这草垛中。

大概是这福陵城中流浪的小乞丐吧。年龄虽小,竟然还发出了阵阵鼾声。

妇人正想要叫醒他,向前走一步,忽觉不对劲。

仔细看着这孩子面容,与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深刻的另一个人的面容,重合起来。

妇人扔下木盆,趴下身子,伸手把这乞丐脸庞的污垢拂去。

看到完整面容的时候,妇人‘哇’地哭了出来。

袁魁站在漆黑的密室中,身后是张臻的尸体。

张臻的额头上,被袁魁贴了一张符咒,使得张臻的尸体如同刚发现时的样子,丝毫未变。

幽暗的烛火仍在燃烧,袁魁站立的背面,是一张气吞山河的乾坤图。

而在袁魁的身前下面,则摆着一张罗盘。

罗盘上,平放着一面圆形的镜子,名为星月镜。

镜子很奇特,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把正面镜子一分为二,左边颜色偏黑,右边颜色偏白。

这使得里面的画面,也多少有些扭曲,但还算完整。

镜子中呈现的,并非镜子前的袁魁,而是魑魅此刻四周的情景。

刚才,魑魅隐蔽在一座酒楼的偏角处,窥视着门口发生的打斗,而后似乎被打的那个孩子逃跑了。

魑魅的一举一动,所见所为,全部尽收眼底。

那个被打的孩子就是张星凌了。袁魁如此想着。

此刻,魑魅正在四处游走着,看样子应该是在寻找刚才的乞丐,但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

袁魁满意地笑着,心中的疑惑也消淡了。

其实,在十年前,魑魅一度不听从自己的安排,私自离开了自己。

在当时,自己的这个弟子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跑,且当时完全没被发现,这种功力水平已经让自己十分吃惊。

十年后,也就是前几天,突然归来,且对自己唯命是从。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魑魅说,她去阴曹地府转了一圈,了解到甘罗已经死去了。

在袁魁看来,能在地府中偷看生死薄,且全身而退的,恐怕功力水平已经绝对在自己之上了吧。

袁魁看着镜子,饱含笑意地低声自语道:

“你到底是什么个心思呢?赵梓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