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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的时候心情也会很不好,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出去走走,看看新鲜事物,再吃点好吃的,回来饱饱的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人生其实就是这样的,生活嘛,不如意十之八九,过去了的就过去了。太太您要想开点啊……”

    阿诺说了很多,可没有一句话是能打动子惜的。

    她有些挫败,低下头的时候,看见一个小白影窜了进来,弯腰抱起那团白影,“多多。你怎么跑进来了?”

    阿诺正要把它送出去,就听见子惜开口,“把它给我。”

    “啊?”阿诺愣了一下。

    她呆呆的看着子惜,“刚刚……”

    是太太在说话吗?还是她出现幻听了?

    子惜朝她伸出手,“把它给我。”

    “……”阿诺彻底呆住了,天哪,真的是太太说话,太太开口说话了。

    这可是三个月后的第一次啊!

    片刻的怔愣之后,阿诺又回过神来,赶紧把怀里的小东西递过去,“给您。”

    子惜接过多多,小家伙也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又用脸蹭蹭她的掌心,十分亲昵。

    阿诺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感动,“多多看上去很高兴呢。”

    子惜只是低头抚摸着多多柔软的毛发,再次陷入沉默。

    阿诺看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多多的毛发,只觉得这副场景真是罕见,她总算在子惜的身上看见了一点生气,她看着看着,竟然有点不舍得开口打破这个氛围。

    子惜朝屋外看了一眼,“你刚刚说什么?”

    阿诺怔了一下,迅速找回智商,“先生说,等会带您出去逛逛,请您换好衣服就下楼。”

    “嗯。”子惜垂下了眸子,“我知道了。”

    知……知道了?

    阿诺吃惊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她很想问一句,子惜所说的知道了,是个什么意思?

    然后不等她问,子惜就已经站起身来,她摸了摸多多,然后弯腰,将小家伙放在地上,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多多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似的,撒丫子跑出了房间。

    阿诺都看呆了。

    昨晚究竟都发生了什么?难道先生把太太哄好了?不然怎么太太的差距会这么大?

    子惜直起腰来,看了她一眼,“我要换衣服了。”

    阿诺点点头,“哦,好。”

    战庭聿让她上来,不仅仅是来通知子惜,另一层意思,也是需要她帮子惜换衣服的。

    换衣室不大,可以容纳三四个人。

    子惜和阿诺都瘦,两个人站在里面,还有不少的空间。

    阿诺从柜子里挑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和一件红色的大衣,“太太,您肤色白,穿红色很衬。”

    子惜看也没看,转而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套上了身。

    阿诺:“呃……黑色百搭,配红色也好看。”

    只是还没等她把手里的大衣递过去,子惜就已经伸手,拿出了一件黑色的外套穿上。

    阿诺笑了下,“黑色也好看。”

    接下来,子惜穿了一件黑色的裤子,连围巾和帽子,以及手套都选择的黑色。

    子惜很瘦,又高,穿这些挺好看,只是阿诺瞧着,这一身黑,却沉重压抑的让人难受。

    可是她又不敢劝,怕一不小心扫了她的兴,万一不肯出门就糟糕了。

    阿诺陪着她下楼,楼下,朱鸿正在跟战庭聿说着什么,朱鸿一抬头看见两人下来,话头就此打住。

    战庭聿也微微侧首,朝这边看来,视线停留在子惜身上,眉心微不可察的皱起来,然后转过头去,声音沉沉的道:“去把黑色的大衣换掉。”

    子惜没有听话的转身去换,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你不是要带我出去逛吗?”

    战庭聿皱起的眉已经充分说明,他此刻心情的极度不悦了。

    朱鸿瞧着,暗暗替子惜捏了一把汗,在气氛爆炸之前,他赶紧说道,“其实黑色也挺好看的,大气。”

    然后就看见战庭聿的眉头有所舒展,气氛总算被压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身,“走吧。”

    可子惜在这个时候,又开口了,“我想去一个地方。”

    战庭聿回身看着她,半晌之后应允,“可以。”

    只是,当汽车驶到目的地的时候,战庭聿的脸色阴沉的能杀人。

    她竟然带他来到了墓园!

    而且,还是沈萧的墓前!

    这算什么?

    子惜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愉快似的,径直走到了沈萧的墓前,然后她缓缓的蹲下来,手指轻轻抚去墓碑上的落雪,一点一点的,用手套全部擦干净。

    墓碑上放着沈萧的照片,他是那样的年轻,在她的记忆中,永远那样的阳光干净。

    可如今,却英年早逝,躺在了这里。

    子惜的指尖抚过他的照片,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站在不远处的朱红和阿诺,两人统统皱着眉,担心的看着这边的情形。

    阿诺更多的是不解,低声问:“朱先生,那墓碑上的人是谁啊?”

    朱鸿抿紧了唇,没说话。

    阿诺又道:“难道是太太心里的朱砂痣吗?”

    “什么是朱砂痣?”朱鸿不懂这种网络词,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朱砂痣就是女人心里的那个人,白月光就是男人心里的那个人……”

    “……”朱鸿再一次抿紧了唇。

    战庭聿背对着他们而站,他此刻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他冷冷的看着顾子惜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心里的火焰在一点点的被点燃。

    子惜的声音清楚的飘进他的耳朵里——

    她说:“沈萧,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她说:“对不起沈萧,是我导致了这一切。你在那边路上一定要等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你等我。”

    她说:“你看,我把罪人带来了,你看见他的样子了吗?你记得,不要让恶人长久……”

    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她的手腕就蓦地被人从后面抓住了,那力道大的,将她整个人从地上直接拽了起来。她一个踉跄,撞在了战庭聿的胸前。

    他牢牢的抓着她的手,眯着的眼瞳里,迸射出危险的光,吐出来的每个字也都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若真想跟他一起死,我便成全你!”

    说完,他拉着子惜,转身疾步往台阶下走去。

    不远处的阿诺和朱鸿看见,连忙跟过来。

    墓园附近就有一片小湖,即便天气冷,湖面上也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能清晰的看见冰下的水流动。

    战庭聿就拉着子惜,在那片湖中央的桥上停了下来。

    阿诺和朱鸿要上去,却被他一声冷喝制止,“站在那,不许上来!”

    两人的脚步生生止住,只能远远的看着。

    阿诺是真的担心子惜,又怕战庭聿会做出什么来,“先生,有话好好说……”

    战庭聿松开了子惜,“你不是想死吗?从这里跳下去,不用五分钟,我保证你断气!”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但是你要想好,倘若你今天敢从这里跳下去,明天我就让整个沈家,都跟你陪葬!”

    他笃定,笃定了子惜不会跳下去,即便是为了沈家人,她也不会从这里跳下去。

    这一招,他屡试不爽。

    第一次,用顾家做威胁。

    第二次,用沈家做威胁,一定照样好使!

    只要她这次妥协,他自然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慢慢的磨她。

    战庭聿胸有成竹。

    阿诺的脸上忽然浮现惊恐,她往前跨出一步,惊呼出声,“太太……”

    战庭聿心里一紧,他下意识的转身,眼前的影子已经翻过桥栏,朝下面坠去。

    他呼吸狠狠一滞,伸手去抓她,却什么也没抓到。

    子惜掉进了湖水里,扑通一声,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甚至有一些,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令人绝望……

    “啊,太太,太太……”阿诺着急的在原地跳脚,她迅速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和包包,正要往下跳,眼角余光却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扑通入水。

    阿诺被朱鸿拉住,“先生已经下午救了,你快把衣服穿上吧。”

    阿诺被冻的哆嗦,却没穿,而是将自己的外套裹起来,保存着里面的热度,不知不觉,眼眶也湿了。

    她摇摇头,“我不穿,我要等太太上来,把外套给她穿。”

    水里的温度太冷了,子惜跳进来之后,就没想着要挣扎,任由自己往最底下沉去……

    她微微睁开眼睛,仿佛看见水底,沈萧在朝她招手。

    她微笑着,也朝那边伸出手。

    沈萧,我来了,我来了……

    等我……

    她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却一直在蔓延。

    大衣和毛衣浸了水,沉的特别快,很快,她就沉到了湖底,她闭上眼睛,在意识逐渐消逝之际,似乎看见有人朝她游过来。

    沈萧,沈萧是你吗?是你来接我了吗?

    我来了,我来了,我们在一起吧。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你说,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情,想跟你一起去做,我还想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神圣的礼堂里,嫁给你。我还想,给你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我这就来了,来了……

    手腕被人拉住的那一刻,意识变得混沌,子惜挣脱那人的手,只想就这么沉在湖底,永远不再醒来。

    战庭聿的手落空,他看见她带着微笑的脸,心脏剧烈的痛起来。

    他再一次的游过去,一手抓过她的手腕,一手托着她的腰,带着她一起往上游去。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太太!”阿诺喊了一声,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战庭聿抱着子惜上了岸,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很是狼狈。而子惜更是陷入了晕厥。

    “太太。”阿诺哭出声来,她手忙脚乱的脱下子惜身上的外套,用自己手里的外套裹在了子惜的身上,并且弯腰,跪在雪地里紧紧的抱住她,“太太,太太……”

    朱鸿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战庭聿的身上,“先生,先回去吧。”

    战庭聿嗯了一声,抱起子惜,往车子方向走去。

    上了车,战庭聿让阿诺从后备箱拿来备用的毯子,然后关上车门,帮子惜把湿衣服全都脱下来,用干衣服和毯子将她整个裹住。

    等他做完这一切,才拉开车门,让阿诺和朱鸿进来。

    朱鸿面色颇沉重,而阿诺的眼圈红的不成样子,很显然是刚刚哭的太厉害了。

    车门一拉开,阿诺就走了上来,看着子惜的样子,眼泪一个没忍住又砸了下来。

    朱鸿坐上驾驶座,发动了汽车,往蓝海湾方向驶去。

    阿诺哭完了,才看见战庭聿浑身还湿漉漉的,要不是车子里开着暖气,只恐怕他身上都要结冰了。

    “先生……”阿诺从包里拿出一条干毛巾递了过来。

    战庭聿接过,却先给子惜擦了擦头发,然后才把毛巾拿回去,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阿诺看着,真是又生气,却又气不起来。最后只好选择闭上嘴巴不发表意见。

    汽车一路疾驰回到蓝海湾,战庭聿抱着子惜上了楼,阿诺跟上去,“先生,我帮太太换衣服吧……”

    战庭聿头也没回,“不用。”

    进了房,他将子惜轻轻放在床褥中,而后转身进了浴室,拿来干爽的大浴巾和吹风机,帮子惜吹干了头发,之后又用浴巾给她擦拭身子,最后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做完这一切,子惜没没醒。

    “阿嚏!”战庭聿打了个喷嚏,身上因为湿的太久,衣服全都黏在身上,特别的难受。

    他盯着子惜的脸看了半天,眉心微微皱着,半晌,听见他似乎喃喃自语道一句。

    “你当真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么?”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音。

    战庭聿的手指抚上子惜的脸颊,看着她沉睡的样子,这一瞬间真的很怕,如果她就此一睡不醒,该怎么办?

    久久的,他替她掖好被角,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可是怎么办?我好像已经离不开你了。顾子惜,我不会让你死,绝不允许,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