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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久刚要说话就被身后的脚步声转移了注意力,林别推开楼梯间的门,两人躲了进去。

    透过狭长的玻璃,梁久看见方寻带着一批人经过,说话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他情况怎么样了。”方寻询问着。

    “还是老样子,一天闹三次,清醒的时候劝他吃点东西,发作的时候就打一针。”

    “这几日要特别注意,明白么。”

    “上面已经吩咐下来,我们明白的,实在不行就让他昏睡几天,不会坏了事。”

    “胡闹,他是你们想打一针就打一针的么?是让你们看好人,不是把人弄倒。”方寻厉声喝止,那个回话的人立即弯下腰吓得连连保证。

    “走,看看去。”

    一行人往走廊尽头走,林别轻轻推开门探出头,“要去……看么?”

    梁久惨白着脸不说话,刚才那段对话已经让她心惊,方寻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林别动摇了,然而这次梁久却拉住他。

    “林别,我知道你查了我父亲的事情,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死是活?”

    林别被问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但是面对梁久期待的表情,他觉得还是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就在这里。”

    梁久退后一步,“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你的父亲胡枫和梁闲云是在大学期间相爱的,毕业的那一年两人背着梁家结婚了,在你三岁那年梁闲云被家里人安排出国,胡枫不愿意离开中国,更不愿意梁闲云走上官场,于是两人就闹崩了,梁闲云带着你去了英国,而胡枫……”

    “他怎么样了?”

    “胡枫……就再没有了消息。”林别的眼神飘向方寻离去的方向,“梁久,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他去世了。”

    梁久没有出声,因为这正是一直以来母亲给她的暗示,甚至连方寻都是这样骗她的。

    如果今天方寻要见的人是父亲,那么这些年来他为什么音讯全无,母亲又为什么绝口不提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梁久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缩在了墙角。

    “梁久,我相信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不要瞎想。”

    “瞎想么……他们……”

    话音刚落,楼梯间的门就被人从外踢了开来,脚步声迅速在门口集合。

    “就是他们!我就说今天送货的带来这两个人很可疑,竟然敢闯进这里,给我抓起来!”

    他们很快就被一群警卫团团围住,林别将梁久护在了身后,“谁也不准过来!”

    “给我抓起来!动静小点,今天上面来人了。”

    林别低声问梁久,“你还想见他吗,如果你想我就帮你冲出去,如果你不想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那个带头的人听他口气不小,冷笑道,“还想出去?你们犯大事儿了,都给我带走。”

    “想见还是不想见。回答我。”林别仍然在等待着梁久的回应,那些警卫已经一点点靠上前。

    梁久握紧他的手,坚定地说,“带我去见他。”

    林别应了一声,一个后转身将警卫撞在了墙边,他飞快地跑出楼梯间,带着梁久向着方寻消失的方向跑去。

    梁久知道他们的身后有一群人正在追赶,她一点也不敢泄气,甚至是拼尽了全力在向前奔跑,林别的手紧紧拉着她,他回头冲她笑,那笑容让她变得勇敢起来。

    “谢谢你。”

    林别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稍微用力一拉,梁久就和他并肩携手。

    “给我抓住他们!”

    脚步声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在梁久快要跑到那扇门前到时候,她忽然放慢了脚步。

    “小九?”

    梁久脚步一顿,她回头,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对她招手。

    “是小九吧?”那男人和善地看着她,“来,让我看看你。”

    梁久觉得身体从内而外地颤抖,她的脚步定在原地,那个男人还在向她招手,嘴里喊着小九,小九。

    记忆奔涌而至,梁久脑海里闪过了极其模糊的画面,那里面有一盏昏暗的台灯,男人的手抚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也叫着小九。

    “小九,如果爸爸消失了,你就把爸爸忘记吧。”

    “小九,你知道爸爸不是故意要走的。”

    “小九,妈妈工作很忙,你要替爸爸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小九……再见。”

    “小九……”

    梁久的眼角湿了,她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一步又一步。

    等到她走近后,那个男人忽然想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他先是摇头,紧接着睁着眼睛指着她,一脸的惊恐。

    “啊……”他痛苦地抱头尖叫,“不要,不要给我吃药……”

    “让我出去,出去……”男人在梁久面前蹲了下来,瞳孔都泛着红,“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梁久的心怦怦直跳,她向前一步,那个男人就退后两步,恐惧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嘴里只剩下一句话,“不要,不要这样……啊……”

    “打针。”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

    梁久看见方寻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眼光扫过自己,千言万语化作了沉默。

    梁久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要爆炸,她的头好重好重,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喘着粗气,视线凝固在了刚才的那一幕,眼前的男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他浑身抽搐不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几个壮汉将那个男人压制在地上,针头无情地插入了他的静脉……

    一切归于安静了。

    那个男人……

    就是父亲么?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给爸爸打针,还绑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一口又一口地吐着气,男人嘶叫的声音由高到低,渐渐化成了细细的呼叫,她的脑袋也嗡嗡作响,她听见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好像是方寻,又好像是林别,这是怎么了?

    那个男人……

    梁久身体往后倒了下去,在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方寻说,“这就是你对她的好吗?看看你做了什么?”

    梁久的手向林别的方向勾了勾,终究没有力气再做什么。

    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就这样睡去也好。

    “梁久!”方寻担心她出事一把将梁久抱在了怀里,他用胳膊遮住梁久的脸,对那位白大褂命令道,“你跟我车走。”

    他要立即带梁久离开这里,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

    “你要带她去哪里。”林别挡在了方寻面前。

    “林别,我警告你,以后离梁久越远越好!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干涉。”方寻给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色,“你们将这个人给我扔出去!”

    林别的双臂立即被人挟持,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将他拖向外面,下手又重又狠。

    林别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他回头去看梁久,只看见方寻怀里一个瘦小的人。

    他忽然觉得害怕,如果今天他就这样离开,是不是再见面就难了。

    那种不安窜进心里,林别慌了。

    砰……

    他被扔出了大门,那几个人转身离开了,留下他一人。

    他躺在地上喘着气,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窘态,如果那就是胡枫,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喂。”

    “林别你在哪儿呢,你爸爸出事了……”

    ……

    一天后,一条惊天大新闻轰动了娱乐圈和金融圈。

    著名影星全莹在美国被枪击,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凶手是全莹的丈夫,那个正在和她打离婚官司的男人。

    现场的另一个人幸运地活了下来,他是林则然。

    ……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光洒了进来将两个人影照得幽长。

    林别站在一侧,他的旁边是母亲。

    那两个人影渐行渐近,然后从模糊中走进了林别的视线。

    “林别,别来无恙。”全晓芮的嘴角一勾,看都没有看站在一边的林夫人。

    她剪短了及肩的长发,眼神里闪着烁烁的光。

    “今天起全晓芮就住我们家。”林则然严肃地宣布着。

    林别感到身旁的人动了动,然而微乎甚微,他们都似乎没有发现。

    这是他被强行从杭州带回来的第五天。

    也是和梁久失联的第五天。

    ……

    这个短暂又普通的寒假成为了林别和梁久记忆里永远不能忘怀的片段。

    他们两人的这趟旅行再没有了后续,此后的五年时间里两人竟然再无联系。

    林别常常想,如果再次遇见高中的梁久,他会不会把握机会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他不想成为梁久生命中的插曲。

    可是她在哪儿呢?

    ……

    三天后,欧内斯特·阿德勒的婚礼如期举行,几乎全球的媒体都报道了这次世纪婚礼,整个过程极其铺张奢华,彰显着这样两个家族的结合的重要性。

    “她呢。”站在礼堂前,方寻表情严肃地问着下属。

    “梁小姐在郊外的宅子,她说今天请你早点回去。”

    “我知道了。”方寻表情柔和了许多,“走吧,时间到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音乐徐徐响起,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进去。

    这一天,他成为了别人的丈夫。

    ……

    伦敦郊外的一座别墅里。

    梁久坐在窗前看着远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几十公里外的那个教堂此时应该很热闹吧,房间的电视响起了婚礼进行曲,她回头看了看。

    电视画面转播着这场隆重的婚礼,她看见了方寻。

    视线收回,低头,她的手里攥着一个同心结。

    ……

    江南的春固然好,却不及冬日暖阳的十分之一。

    他对梁久再好,又怎么抵得过方寻和她数十年的点滴呢。

    一切都是命矣。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