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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清楚昨晚上到底是何时收拾完屋里的东西才就寝,药浴中的药材具有舒缓紧张,安神的效果,这给昨夜一直处于“战备状态”的徐烺提供了良好的休息前提。又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后,徐烺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一眼身侧,薛承煜不知何时起身,早已换好衣服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医书。

    窗外阳光正好,柔和的阳光斜斜的照在薛承煜的脸上显得他五官如雕刻般精致,纤长的睫毛在光影的衬托下更显浓密。徐烺看着薛承煜的身影,觉得今生能遇到薛承煜真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薛承煜意识到徐烺正在看他,放下书侧过头,温柔的看着徐烺,问:“睡醒了?”

    徐烺缓缓的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栏上伸个懒腰,抱着被子摇头。昨天真是太危险了,明知道薛承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还要往枪口上撞,不知这到底是爱还是愚忠。

    这条命自薛承煜救下他时就许给了薛承煜,如果没有薛承煜他早就冻死在大雪里。他从不奢望这样的日子能到天长地久,只求能得一天是一天,他就像是在过偷来的日子一般小心,生怕这样的日子稍纵即逝,哪怕活的卑微,胆小,懦弱。只要薛承煜愿意跟他待在一起,他就心满意足,更从无指望的奢求过薛承煜会回报给他惊世的爱。

    见徐烺不说话薛承煜推着轮椅来到床前,拉过徐烺的手,从身后拿出一朵樱花放在他的手心,道:“你未醒时我在案前看书,清风吹过一朵樱花正落在窗棂上,想来外面的樱树应是开花了,一会出去看看樱花吧。”

    一听到外面的樱花开了徐烺别提有多开心,他早就想一睹这株八重樱盛开时的胜景。徐烺拈起那一团八重樱花仔细观察着,那樱花只有小小一朵却甚是可爱,粉嫩嫩的,娇艳欲滴,想必那一树樱花开放应是更加繁盛,生机勃勃。

    “我这就起身!”

    徐烺掀了被子飞身下床,利索的换好衣服洗漱完,推着薛承煜来到院里,只一抬眼便被一树繁花给惊到。

    薛承煜院里种的樱树是八重瓣樱花,当初冬天下雪时被雪覆盖枝桠看不出特别的地方,如今盛开才见不同。

    主干上分出四五条侧枝生机勃勃的向四周伸展,每条侧枝上又生出数条细小的枝干,上面开满了八重瓣樱花。由于花朵数量甚多坠的枝干下垂,清风拂过枝条上下颤抖,发出“飒飒”的声响甚是好看。

    只一眼徐烺整个人便陷入了那粉色的海洋之中,他从未想过八重樱开花会如此美丽,也未想过能同薛承煜一起欣赏,真乃美景。

    与此同时薛承毅像是算好了时间,借着“共赏樱花”的目的跑到了薛承煜的院里,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折花枝送给他的洛妹妹。

    薛承煜对樱树的感情颇深,本是不愿意让他的败家弟弟折花枝,但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考虑到弟弟未来的幸福只好同意折一小截。

    薛承毅拿了花枝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院子,临走临走还不忘对着薛承煜做个鬼脸,像是在炫耀他有一个跟他情投意合的姑娘。薛承煜早已经习惯薛承毅这般气着他,对于弟弟的顽皮举动视而不见,只是看着被截断的地方默默叹气。他甚是心疼被折走的那截花枝,毕竟这株樱树是他母亲留给他们兄弟俩的,是留给这个家为数不多物件中他最喜欢的一件。

    母亲走了快十年,这棵他也孤孤单单的养了十年,从当年一株细细小小的树芽长到如今的数尺高的大树薛承煜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徐烺也曾问过薛承煜樱花树的由来,只是薛承煜不愿提也不想提。那时六岁的薛承煜和三岁的薛承毅还很顽皮,两个孩子总是在府中胡闹折腾,薛夫人也曾管教过兄弟俩但耐不住年纪尚小,无奈之下薛夫人只好带着两人种树,想用此法培养两人的责任心。

    那时的薛承煜已经懂事,牢牢记下该怎样培养樱树,又因为是种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自觉的担负起照顾樱树的责任使其茁壮成长。

    本以为只要精心照顾樱树就能好好的生长,谁知第二年夏天遇到了涝灾,江南频繁降雨险些将樱树淹死。薛承煜不顾下人们的阻止冒着大雨跑到院子里给樱树排水,冷雨浇在身上让薛承煜觉得无比刺骨,小小的身板经受不住风吹雨打晕在雨里,等醒过来时只见母亲正卧在床沿上等着他醒来。

    薛承煜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本想跟母亲道歉却又不舍得打扰到母亲休息,只好等母亲醒了以后再说。

    可他的母亲再也没有醒过来。

    事后薛承煜问过薛老爷原因,薛老爷只说是急火攻心,积劳成疾,引发旧疾才去的,与薛承煜一点关系也没有。可薛承煜不信,他知道纵使母亲身体不好也不至于如此虚弱,他觉得若不是他晕倒他母亲也不会因为担心他而急火攻心,他是害死他母亲的重要因素,就这样薛承煜把害他母亲去世的责任背在自己身上,从此变了一个人。

    樱树上寄托着他对母亲的思念,也寄托着母亲希望兄弟两人能够健健康康成长的愿望,他要好好的把樱树养好才能对的起母亲。

    徐烺见薛承煜看着树发呆似是有心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少爷可是想起些旧事?”

    薛承煜把目光从樱树上挪走,长长叹出一口气,微微皱眉,回道:“睹物思人罢了,这樱花你可还喜欢?”

    “喜欢!平日里看少爷小心呵护它,想不到一朝开花竟是如此美。”说到这徐烺稍稍停顿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在我老家有一个风俗,在树枝上绑上风铃和红绳再许下愿望,愿望就会成真。虽然这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但是我爹娘都嫌挂铃铛太吵,我挂一次就摘一次,每一次愿许多望都没实现……”

    徐烺说这些话时眸中带着失望之色,徐烺命苦,不仅自己没本事还得不到父母的疼爱,整个人就像是多余似的,说的话做的事没有几件能被认可的。

    薛承煜听出徐烺话里有话,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半晌说道:“我书案的柜子中有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之前承毅给我的一个风铃,小烺去找找。”

    徐烺想到薛承煜喜欢静,若是挂了风铃有风吹过势必会有声响,确认道:“少爷不会觉得挂风铃会打扰到休息吗?”

    薛承煜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安慰道:“我虽喜静却也不是一点声音也听不了,何况那风铃声音甚是清脆空灵,我甚为喜欢,只是屋里没有地方挂,今天正好挂在树上。”

    “我这就去拿!”说完徐烺便满心欢喜的跑进屋翻找着,没一会功夫便将锦盒拿出来,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盒子里面有装的是一个青铜制成的铃铛,铃铛分为两个部分,最上方是一只振翅高飞的仙鹤,仙鹤身上每一处羽毛都做的栩栩如生好似真鹤一般。而仙鹤纤长的腿连着下面一座七层宝塔,长长的红色流苏牵着里面的击锤,轻轻一碰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徐烺拿起铃铛晃了晃,那声音确如薛承煜所说清脆空灵。徐烺推着薛承煜来到树下,拿着铃铛在最低的枝桠上比划着,问:“少爷觉得这个位置可以吗?”

    薛承煜看了看,觉得还是低了点,指挥道:“再高点吧,这样好看些。”

    徐烺放下铃铛搬来一把圆凳,重新踩在凳子上将铃铛用红带绑在枝头。青黑色的铃铛坠在多多繁花之中并不显突兀,红色的带子和流苏迎风飞舞,让铃铛时不时的发出声响。

    徐烺很是心满意足的摸着那有一人合抱粗的树干发笑,曾经他一个人孤零零对着医庐门前的大槐树发呆,如今却能跟心爱之人一同挂风铃简直是令他恍如隔世。

    徐烺闭上双眼,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很是虔诚的低头许愿。薛承煜见状也跟着他做着同样的动作低头许愿,等许完愿双双抬起头相视一笑。

    “小烺许了什么愿?不知可与我相同?”

    徐烺用衣袖随意蹭了蹭刚踩过的凳面,坐在上面,答道:“难道少爷不知道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薛承煜低头一笑,牵起徐烺的手握在手里揉捏着,“好好好,我不问了,等小烺何时愿意告诉我了再说~”

    徐烺慢慢的将头枕到薛承煜“其实……我许的愿望很平常的……只是希望少爷能够好起来,我能够长长久久的陪在少爷身边……一世相守,莫为所负……”

    薛承煜捡掉落在徐烺头上的樱花,轻抚着徐烺的头不在说话。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满树的樱花,听着清脆的风铃声,仿佛时间陷入了静止。

    其实他许的愿望与徐烺的相差不大,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长长久久护在他身边,能庇他今生周全。

    惟愿一世相守,莫有所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