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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这对已经十几年没下过这么大雪的江南地区来讲可谓是一大奇景。整个世界都静的出奇,除了廊桥下缓缓流动的流水声和若有若无的雪落声再无其他。

    等到第二天早上,新雪初歇,沉静的街道里终于有了些人声,而薛府也是如此。

    薛家早年间靠着开医馆治病救人为生,营生日渐做大便经营起药材生意。薛老爷年纪大了不去医馆坐诊,家中的医馆便留给了大儿子薛承煜照看。虽然薛承煜只到束发的年纪但性子已和他父亲一样沉稳,哪怕医馆里出了再大的乱子也会平静如水,不起波澜。

    清晨薛承煜早早地起床,丝毫没有发现昨夜下雪的事情,只在身上披了件稍微厚的外袍就准备出去晨练。薛承煜虽然生于医药世家但身子骨却并不算很好,薛老爷怕他年纪轻轻就有疾病缠身,便让薛承煜学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薛承煜年纪不大但他的个子已经快赶上薛老爷了,身姿挺拔犹如劲松,脸上尚带些稚气,但也不能阻挡他生的英俊的脸。一张薄唇轻轻抿着,仿佛藏着世间的千言万语。手指骨节分明,提笔写字时好似一尊雕塑,让人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薛承煜刚一打开门便被外面突然进来的凉气给激到,不觉连着打了两个冷颤,赶忙关上门,缩回屋里。一回到屋子里薛承煜也不想再去晨练,快速换上棉衣,临走时还不忘披上狐裘披风,心想:这天气简真是反常,要快点去医馆才好,不然病人都要等急了……想到这儿薛承煜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向医馆。

    等来到医馆一看,病人早已在外面排成长队,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给城中带来不小的麻烦,因不善于在雪中行走而摔倒的人数不胜数,前来看病的病人更是络绎不绝,像是要把门槛踏断一般。

    薛承煜来不及去休息,径直走到桌前,给病人号脉开药,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纵使医馆里有其他郎中替他分担责任,但薛承煜作为少东家,自是要撑起自家的排场。更何况薛承煜一忙起来不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誓不抬头,任谁劝都不听。

    一连数日的忙碌让薛承煜有些吃不消,眉眼上带着倦意,原本一双明亮发光的眼睛此时也有些发暗。

    终于等到下午病人少了一些,薛承煜在诸多郎中的劝说下,安排好事情后才准备回薛宅休息。结果只是刚站起来,还没有迈出一步,紧接着眼前突然一黑,然后就在下人们的惊呼中,重重的摔向了地面,失去了意识。

    等薛承煜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薛府的房间里。此时他感到头痛欲裂,费力的抬起胳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头上包着层纱布,额角处还在渗着血。可能是当时不小心撞到了吧,现在整个人都是浑身乏力使不上一点劲儿,索性也懒得动,一闭眼直接又睡了过去。

    可这一睡可差一点儿就要了薛承煜的命。

    当夜薛承煜突发高烧,薛老爷用了许多的药也不见退烧,就连对身体损伤极大的特殊药材都用上了薛承煜的病情仍旧是控制不住。薛承煜脸色苍白,薄唇上毫无血色,身上却烧得发烫。本来就有些单薄的身子,如今躺在床上倒像是一个纸人,只要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的命给吹没了。

    薛老爷此时也是暴躁的很,把装药的瓶瓶罐罐儿摔碎了好几个,双手攒拳背在身后,不停的在房间里踱步。整个薛府都在忙和着,就连年纪尚小的弟弟薛承毅也不再闹腾,跑过来守在哥哥身边,祈祷着薛承煜能够好起来。

    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了一夜加一上午的折腾,薛承煜高烧终于退了,但等他醒过来时,一切都变了。

    薛承煜刚一睁眼便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本想挪下床去喝水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本以为是在床上躺着时间太长了腿麻了,用手敲了敲之后发现他的腿不管怎样敲打都不会有感觉。左腿膝盖以下没有知觉,右腿能比左腿好那么一点儿,只是脚没有知觉罢了。

    面对这一情况薛承煜先是一惊,然后慢慢的思虑一番,得出一个结论

    血气瘀堵,寒气攻心,虽然寒气被压下去却集中在腿上……他废了……站不起来了……

    如果换做别人面对自己无法再站起来的事实都会发疯,而薛承煜却是平静的很,仿佛他早就知道自己会瘫掉一样。薛承煜只缓了一会便让下人去叫薛老爷过来。

    得知薛承煜醒过来以后,薛老爷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看他。一进房间就看见薛承煜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薛老爷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敢开口问。

    薛老爷坐到床边,关切道:“感觉好些了吗?”

    薛承煜苦笑了一下,回道:“还可以吧,只是觉得腿脚有些不太好……”

    薛老爷瞬间感受到些许不安,急忙掀开被,在薛承煜的腿上按了几个重要穴位,发现薛承煜连点反应都没有,惊诧道:“这怎么可能呢?只是劳累过度染上风寒,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这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吧……没让我死,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本来薛老爷我情绪就很不稳定,听到薛承煜说这话更是有些恼火,“你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你这病肯定会治好的!为父就是把所有的医书都翻过来也要把你这腿治好!”

    “那就要麻烦父亲了……”薛承煜低眉垂目,说的很是愧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能好好照顾好自己就是错,又让父亲为他担心更是错上加错。如今也就只有愧疚,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

    “最近不要再想这事,我让下人给你做一个木轮椅,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把身子养好。”薛老爷怕打扰薛承煜休息,只是小陪了一会儿就跑到药庐里开始钻研医书去了。

    之后的每一天薛老爷都坚持给薛承煜治腿,一个月过去了,没有效果,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什么效果。又是一年寒冬到,薛老爷仍旧没有放弃给儿子治腿,但薛承煜已然选择承受他瘫了的结果。虽然还没有盖棺定论但也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薛承煜不想再去做什么无谓的争斗,既然天注定他瘸,那他只是认命就好了。

    自此薛承煜寸步不离的窝在自己院里,再也不过问府中事务。之前那些远大的抱负志向瞬间化作乌有,他也日渐消沉,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