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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唐诚勇第一次跟随庞林,去水华山庄时,就见到了之前祂只从照片和记忆碎片中看过的——庞林的妻子。那次的时间,离李敬光为庞林驱逐妻子的恶灵,已过了整整四年。

    那天下午下着小雨,本来紧密跟随在庞林身后的唐诚勇,因为远处湖面上的一片红色“人影”,而觉察到异样,于是放慢脚步,从隐蔽的远处观察。

    同样在农历七月闭关结束之后,迫不及待来到水华山庄的李敬光,正坐在人工湖靠岸的一条船上,可他的周围,却站满了行为诡异的亡灵,有男有女约十来个,清一色的“鲜红袍子”灵相,很像恐怖片里的古代厉鬼。

    庞林和李敬光,还有几个书法圈的大师、地税局的两个人,在船上谈笑风生。等到傍晚天雨过天晴,夕阳余晖之中,那些木讷僵硬的亡灵,始终都一动不动地,围绕在李敬光的身旁。

    这是唐诚勇从生到死以来,除了庞林那张人皮之外,最令他感到恐怖、印象极深的一幕。

    当时的祂很清楚,除了自己和李敬光,或许在场的别的活人,都看不到那些红衣亡魂低头站在四周,毫不畏惧阳光的灼烧,呆滞的眼神看着前方的地面,仿佛丧失了自主的意识,如同李敬光的仆人、奴隶。

    由此唐诚勇才意识到,从庞林的记忆、他与李敬光的通话中,当年那两次“驱邪除祟”,只不过是李敬光用不为人的邪法道术,将庞林妻子和后来那位学姐的亡魂,变成了自己身后的随从。

    所以后来每一次庞林和李敬光的碰面,都让唐诚勇格外警惕当心,祂怕自己最后也落得学姐那样的下场。但对庞林的仇恨有增无减,他和他的利益团伙,竟然连死人的亡灵都不放过!即使庞林对李敬光的“道法”真相并不知情,可唐诚勇仍把这笔账算在庞林头上。

    听到这里武小武恍然大悟:“噢!那我明白了,包括我那个学姐和学长,被他们的孩子纠缠,很有可能是李敬光,想获得那个孩子的亡魂,但一定是要通过咱不知道的什么方式,还可能得跟当事人有某种关联,才能达成目的!”

    “你的猜测是对的,据我所知,李金光要奴役那些亡魂,就是你说的怨念之魂,他必须举行一种开坛的法事,我不敢跟他去山上,具体的信息也不太多,我只从庞林的记忆中见过一些片段,似乎是他做什么,庞林也做什么,好像类似催眠,或者精神控制,才能用一种说不清的方式,控制和当事人有关的亡灵!”

    “那后来呢?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没成功,一次也没能控制庞林的思想吗?”

    武小武心想自己能踩能坐,自然也能摸了,就对张世岩一扬下巴:“你看着哈!”说着就把手伸过去,摁在旁边的草丛上,手心传来一阵又麻又痒的感觉。张世岩也伸手去摸了摸,能明显地感觉到它们的蠕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怎么进去呢?”张世岩虽然很激动,但没忘了大家是来做什么的。

    猴子神秘一笑,“我等此刻已在唐叔家中了,随我来。”

    武小武一个翻身站起来,二人跟了过去,走到其中一面黑石壁旁,仰头看时,原来那些刚才以为是悬浮着的黑石柱,其实都和四面黑色漱石壁相连接,是从上空倒挂下来的。猴子口中默念了一句什么,伸手在就近的墙壁上擦了一把,眼前出现的是唐叔家那个风格妖艳媚俗的客厅。

    “我去,这也太爽了吧?”武小武伸手去摸石壁,发现黑色石壁的部分是带有一定温度的,而此刻变透明的像窗户一样的区域,变得冰冷了,好像在摸一块玻璃。他置身于地库内如此巨大的空间,却看着外面唐叔家的客厅,十分难理解这种违背自然常理的情况。

    张世岩问祂:“猴子,你平时,还有以前没和我们住一起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吗?”

    猴子点头嗯了一声,口中仍然默念着什么,地库外的景象向后移动了起来。武小武想起当初给祂买的那套床,祂乐成那样,原来在认识祂之前,竟然是在这么个地方当做家。虽然他觉得好奇新鲜,内心也被震撼着,但要换作自己长年累月,甚至上百上千年的住在这么个地方,可能会疯掉吧?

    张世岩只见大家在地库内时,如同乘坐着某种超自然的飞行器,竟然可以视若无睹地穿过墙壁、家具和各种大大小小的障碍物;地库穿过墙壁时,墙面带有液态的视觉感受,截面内部的建材也一览无余,这种前所未见的画面非常奇妙,就像周围的一切物质都变成了“海水”,而自己像是在水中游弋的鱼。

    来到了唐叔的那间密室之后,地库横穿过密室和书房之间的墙停在那里,在两个房间各占一半。猴子让武小武开眼试试,武小武凝思敛神,以鬼眼观察猴子先前所述的情况,果然见肉呼呼的两大堆婢厉犬和仆戾狼,正沉浸在那盘香散发出的红烟之中。

    但很奇怪的是,武小武这次并没有闻到它们身上自带的腥臊恶臭。张世岩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他赶忙拿出来问猴子,要不要调静音,猴子被他逗乐了,说如果地库只作为藏身之所使用,不与其它空间、境界相通,则可屏蔽声音和气味,让他不用那么慌张。

    张世岩这才安心看手机,是何旻发来的微信,说她换了新的工作,前阵子都太忙,最近找时间聚一下。张世岩就回复她说,自己最近有活儿还挺忙的,再等一两周,一定找时间聚。

    武小武也翻出自己的手机,信号还是满格。“老大,你说你这地库这么牛逼,我们以前都不知道。都可以坐在这儿当飞碟使了,咱们下午从家里直接飞过来多爽,还整这么麻烦。”

    “你脑壳又不灵光啦,地库移动好似蜗牛,坐着它飞来,都要过年啦。”猴子用小眼神狠狠地鄙视了他的智商。

    武小武问现在要干嘛,是不是就这么干等着。猴子耸耸肩,说那个续香的人不知道几点来,所以暂时无事咯,他们可以随意逛逛,但千万别去乱碰漱石柱上的装置。于是二人开始在地库大厅里到处转悠,时不时向猴子问东问西。

    有些东西和原理,猴子会仔细地对他们解释,可另外一些事祂只说别问那么多。张世岩拿着手机各种拍照、录视频,武小武见猴子没反对,自己也像到了某旅游景点一样自拍起来。他很羡慕猴子能有这么稀罕的法器,以及控制这法器的各种咒术。

    俩人逛了半个多小时,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玩有趣的东西,除了一堆黑色的石柱子、石头管道,就别无他物。“其实也挺无聊的哈,要让我住这儿,一天下来就够够的了。”武小武觉得没啥看头了。

    张世岩小声说:“你说,这些石柱是做什么用的?还有上面那个会转的,挺好看的。”

    “祂不肯说的话,你问到死祂也不会说的。以前还没搬过来那会儿,祂一直都挺神叨叨的,反正咱这位老大吧,特神秘,猜不透。”武小武撇了撇嘴。

    张世岩说:“我觉得祂最近心事重重的,虽然我们没什么能力,但是呢,如果可以,我觉得可以替他分担一些,可惜祂不太跟我们说心事。非哥,你说这样好不好,等梅晓露这件事水落石出,完事了,我们俩还有齐姐,一起带祂到处去玩玩,咱们还从来没一起很放松的去玩过呢。”

    猴子远远的在“窗口”那边观察着房间里的动静,其实耳中早已听到两人的议论,心里颇为感慨,见他们对漱石柱产生好奇,就默念密咒,将那些石柱内的景象显现了出来。

    武小武和张世岩正悄悄商量着,身边所有的石柱,突然都开始发生变化,吓了二人一跳——有的石柱变成透明的玻璃状形态,里面有很多抽屉、小格子以及繁复的能量态几何形容器,装了许多藏品、书籍、瓶子、仪器之类,有的他们认识,有的却很古怪也叫不上名字;

    而另一些石柱上开启了三角的、矩形的以及更多多边形的门,不知通往何处,想来是地库通往其它空间的“时空门”;头顶上方盘绕交错的黑石管道也变得透明,里面流动着许多色彩各异、变化多端的能量态颗粒、线条和复杂而精美的图纹,不同的管道按照各自的排列方式,分别汇集在那些门所在的漱石柱上。

    猴子不知念了一声什么,武小武左侧的漱石柱内,有个抽屉自动被推出,一股熟悉的清凉香气顿时四溢开来,原来里面放着很多石露丸。二人这才明白,平时猴子从地库里取东西的时候,是以咒术凭意念之力从这些漱石柱中获得的,武小武刚要去拿石露丸,抽屉又立刻被关上,他就对猴子那边翻了个白眼。

    这么一来,原本单调的黑石空间,一下子有了颜色,像是装修完的新居内,添置了各式令人讨喜愉悦的摆设装饰。武小武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渺小,心里有了一种,但凡是和猴子有关的事,都不能单凭眼睛所见而下论断的想法。

    猴子就挑选了几件,给他们细看,什么宋代的梅瓶、古埃及的许愿杯、唐代的古琴、古希腊的金面具、完整的《归藏》碑刻、一对自行木马等,还有很多据说是史前的玩意儿,就连猴子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它们都用各自不同的方式,被保存在这些漱石柱里。

    张世岩百思不解,比如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碗,如果单独是放在漱石柱里完全可以理解,但这些漱石柱,却又全部都在一个小小的“金元宝”里,现在是放大之后大家进来了,才看得见这些,如果地库缩小成最初的样子,这些藏品、仪器之类的东西,肯定也随之缩小了,那么它们的内部物质结构是否也发生了变化。

    猴子说地库里的东西并不会缩小,而是空间改变了,这个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们所了解的物质世界,只是整个宇宙世界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一个侧面上的一小点,即便是祂自己,也无法了知整个物质世界的实相,毕竟大小长短、过去未来都只是相对的,是作为人类而言在这个空间所感受到的错觉。“存在”的刹那,“存在”的本身,比存在的原因和意义,更值得人去思考、发现。

    这样又过去三个多小时,两人新鲜也看够了,肚子也饿了,张世岩就拿过超市里买来的东西,取出一些薯片饮料之类的零食,递给别的两个。猴子又在石壁上抹了两把,把窗口开大一点,三人靠在窗边就地而坐,边吃边喝边等。

    武小武起初还问猴子一些关于地库、漱石的问题,后来发现答案比问题更让他脑壳大,索性就不问了,和张世岩聊起唐叔祭祀夜叉用的金条、胎盘,说他其实完全有资本和能力,好好做个公司,当个正常的老总,可他偏要把精力和财力全都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

    正说着,张世岩见密室的门缝下灯光亮起,三人立刻停止了对谈。猴子轻抚漱石壁,外面的声音也透了进来。只听门外脚步声平稳靠近,随之是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个戴墨镜的长发女人出现在门口。

    地库内三人面面相觑,大晚上的戴着墨镜,又在这么个鬼地方,更显得诡异。武小武见这女人身量姿势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她轻车熟路地进来,转身关好门,全身上下的动作没什么异样,但就是显得不自然。

    武小武不确定猴子开了什么“开关”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后,外面是否也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就指了指自己的嘴,用嘴型问猴子“可以说话不?”,猴子点头,武小武小声说:“老大,这女的我特眼熟啊,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猴子凝神细看,冷笑道:“她可是你的老熟人。”武小武又转过去使劲看,却瞧不出端倪。张世岩以为猴子说的是梅晓露,可看这身形一点也不像,而且梅晓露的肉|身藏在何处一直都没线索,没理由此刻“活”了过来。

    武小武心里着急,又跟猴子追问,猴子对着她扬了扬下巴,让他们别说话了。那女人来到沙坛的供桌前,见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宽松长衬衫,一头板栗色的长发微卷,黛眉朱唇浓妆艳抹,扑通一声就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