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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唐诚勇第一次跟随庞林,去水华山庄时,就见到了之前祂只从照片和记忆碎片中看过的——庞林的妻子。那次的时间,离李敬光为庞林驱逐妻子的恶灵,已过了整整五年。

    那天下午下着小雨,本来紧密跟随在庞林身后的唐诚勇,因为远处湖面上的一片红色“人影”,而觉察到异样,于是放慢脚步,躲在隐蔽的远处观察。

    同样在农历七月闭关结束之后,迫不及待来到水华山庄的李敬光,正坐在人工湖靠岸的一条船上。他的周围,却站满了行为诡异的亡灵,有男有女约十来个,清一色的“鲜红衣子”灵相,很像恐怖片中的古代厉鬼。

    庞林和李敬光,还有几个书法圈的大师、地税局的两个人,在船上谈笑风生。等到傍晚天雨过天晴,夕阳余晖之中,那些木讷僵硬的亡灵,始终都一动不动地,围绕在李敬光的身旁。

    这是唐诚勇从生到死以来,除了庞林那张人皮之外,最令他感到恐怖、印象极深的一幕。

    当时的祂很清楚,除了自己和李敬光,或许在场的其它活人,都看不到那些红衣亡魂低头站在四周,毫不畏惧阳光的灼烧,呆滞的眼神看着前方的地面,仿佛丧失了自主的意识,如同李敬光的仆人奴隶。

    由此唐诚勇才意识到,从庞林的记忆、他与李敬光的通话中,当年那两次“驱邪除祟”,只不过是李敬光用不为人知的邪法道术,将庞林妻子和后来那位学姐的亡魂,变成了自己身后的随从。

    所以后来每一次庞林和李敬光的碰面,都让唐诚勇格外警惕当心,祂怕自己最后也落得学姐那样的下场。祂对庞林的仇恨有增无减,他和他的利益团伙,竟然连死人的亡灵都不放过!庞林对李敬光的“道法”真相并不知情,唐诚勇仍把这笔账算在庞林头上。

    听到这里武小武恍然大悟:“噢!那我明白了,包括我那个学姐和学长,被他们的孩子纠缠,很有可能是李敬光,想获得那个孩子的亡魂,但一定是要通过咱不知道的什么方式,还可能得跟当事人有某种关联,才能达成目的!”

    “你的猜测是对的,据我所知,李金光要奴役那些亡魂,就是你说的怨念之魂,他必须举行一种开坛的仪式,我不敢跟他去山上,具体的信息也不太多,我只从庞林的记忆中见过一些片段,似乎是他做什么,庞林也做什么,好像类似催眠,或者精神控制,然后用一种说不清的方式,控制和当事人有关的亡灵!”

    “那后来呢?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没成功,一次也没能控制庞林的思想吗?”

    唐诚勇苦笑两声,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他像个魔鬼,内心太强大,我始终没能成功。后来,我就被困在这儿了。”

    “啊?什么意思?”武小武并没看到周围,有类似用玄尺制作的那种陷阱。

    “那已经是我基本摸清庞林老底之后的事了,差不多也就是我死后的第三年。说到底,人心难测,也是我不够谨慎。”

    那是同样一个假期,唐诚勇像平时一样,在庞林家中监视。那段时间唐诚勇很苦恼,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让别的活人知道庞林的恶行。

    某天晚上,李敬光毫无预兆地登门造访,庞林倒不意外,想必是几天前他去水华山庄时,早已和李敬光约好。第一次正面近距离的接触,反倒让李敬光和唐诚勇各自惊心。

    唐诚勇从李敬光的眼神中判断,对方一定能看见自己。李敬光快速调整,佯装视而不见;唐诚勇则看到那十几个红衣亡灵,几乎塞满了庞林家的客厅。祂怕李敬光会用什么邪术,也把自己变成那种“灵魂奴隶”,所以时刻准备着逃跑。

    而庞林和李敬光,则若无其事地,聊着他们利益圈内的琐事。等庞林去卫生间的空档,李敬光死死盯住唐诚勇,暗自做了几个手势,口中默念着什么。同时,唐诚勇的灵相开始变得稀薄,直至露出灵体本身的五种能量。

    这一招让唐诚勇惊慌失措,祂也努力用意识与窗外的玄线感应,很快恢复了自己的灵相,然后躲进了挂着那幅书法作品的墙壁之内。祂注意到,当庞林看到祂的灵体时,目光中反而透露出微微的惊讶恐慌。

    “……这么说来,也许是你的灵体能量比较特殊,会让他害怕?”武小武推测。

    唐诚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从上次湖边的大哥,指点我巩固过你说的灵相之后,我对亡所之外的世界感受,就没那么痛苦了,我猜他可能是发现了这一点。”

    武小武凝眉思索,“他竟然有能力解除你的灵相,唐叔都没教过我这种办法,除非灵体自己愿意显露,要么我用界器做灵魂切片,否则连我都没办法直接了解一个灵体的灵能构成。”

    “你说了好几次‘界器’,那到底是什么?”

    武小武摸出钥匙串,打开那伪装成瑞士军刀的界器,“就是这个,时间之规和空间之矩,能分割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外小内大,如果你在里面,应该和在亡所里差不多。但是采集切片必须在活人熟睡或亡魂昏沉的时候,勇哥,我想看看你的灵能,可以吗?”

    “行。”唐诚勇闭目凝神,感应着周围的玄线,露出了祂的灵体本相——祂的五种灵能中,几乎有百分之九十是纯黑色的,外围四圈别的青黄赤白四种灵能非常稀薄,“看到了吗?”

    “可以了勇哥,原来你是个黑魂,按我了解的信息,失去理想信仰的痛苦,能激发巩固黑色的灵能,我觉得李敬光应该是在怕这个!”

    唐诚勇恢复了灵相,“怕我?我的灵能?”

    武小武点头,“对,黑色的灵能主要被回收采集署利用,那里的魂使有时候会释放很多黑魂,去捕捉更多其它生物的亡魂,因为黑色的灵能代表吞噬,既然李敬光控制了那些亡魂,也没有五大灵署的魂使去干涉,那就说明他有特别的办法、一定的权限,而且,很有可能,你的灵能特性,会对他造成某种伤害、威胁,或者我们还不知道的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他怕我会吞噬他的灵魂奴隶?”

    “也有可能,可我现在还不敢确定,没事,你接着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晚的第一次“较量”之后,直至李敬光告辞,唐诚勇都一直躲在墙内,听着他们的对话。同时,祂也看到庞林妻子和那位学姐的亡魂,始终如行尸走肉那样,矗立在红衣亡灵的队伍中——祂们的双脚是离地的。

    等李敬光离开,唐诚勇就格外留意庞林的每一条信息和电话,但并未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那时的祂推断,也许自己的灵相被固化过,李敬光拿祂没办法,出于势均力敌的牵制,所以李敬光没有进一步干涉。

    三天之后的某个晚上,庞林看着时间,到十点四十分时离开了住所。唐诚勇赶快跟上,竟然被他带着,一路走到了宿舍楼三层的水房!

    庞林站在那排水龙头前,面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神情肃穆哀伤。

    “我知道,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庞林冷不丁的一句,倒让唐诚勇心头一惊。

    “你能看见我?”祂问了一声,庞林并未回答,看样子对方只是知道,但无法看见并交流。

    庞林长叹一口气说:“你这孩子,生前各方面都很优秀,只是太固执,一意孤行曲解了我的一番好意。无论如何,结束生命都是一个不负责任、愚蠢至极的决定!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以为,我是做给别人看的吗?不!我也很痛心,只是我不善于表达。”

    唐诚勇不知他突然演这一出是何意,心里怨愤翻涌,恨不能立刻亲手掐死他。

    当时的祂没注意到,那一刻庞林的手表上,时间还有几十秒就要走到十一点整。“你辜负了你的家庭,辜负了你父母的希望,辜负了我这个如父的恩师!”庞林说着,右脸上的肉非常不自然地抽搐着,挤出阴森古怪的笑意,“可现在呢?你又能如何?无计可施不是吗?”

    听着庞林的冷笑,唐诚勇怒吼:“庞林!你是人吗?!你猪狗不如!”

    话音刚落,只见十几个红衣亡灵破镜而出,祂们把唐诚勇围在了一个圈内,并以很快但僵硬的动作,像提线木偶般结着一样的手印,齐声念诵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咒语。

    与此同时,唐诚勇只觉自己的周围,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形成一种无形的枷锁,把祂困在了原地。

    唐诚勇立刻用湖边大哥教祂的办法,疾速翻转着化成一股白烟,从其中两个红衣亡灵的空隙间,逃回了亡所。

    惊魂未定之际,一身道袍装扮的李敬光,追到了格子间门外,庞林紧随其后。

    唐诚勇意识到,自己应该中计了,好在已经回到亡所内,无论是谁都威胁不到自己。

    “庞兄,今日之后,你自可高枕无忧啦!”李敬光得意的神色,那些红衣亡灵不知去往何处,此时并未在二人身后。

    “有劳!李道长辛苦了!”庞林转头看着厕所内的蹲坑,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唐诚勇不知他们密谋过什么,气急怒吼道:“李敬光!你想干什么?!”

    “小兄弟,你第一次出现在水华山庄,我就注意到你了,包括后来每一次,你躲在远处窥-视,其实我都知道。我也是修道之人,特来化解你二人的过往恩怨!”

    “你也配!你跟庞林这个畜生狼狈为奸,在水华山庄做的事、对他老婆和我学姐做的事,你也竟然自称修道之人?!太可笑了!”

    李敬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显然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控制亡灵的事,但他清楚在场的庞林听不到唐诚勇说的任何一字。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知道你心存恨意,但这也是你命中该有此一劫,我劝你就在此静思己过,不论是人是鬼,想要证得大道,须向内求而非向外看,今后望你能参破生死、了悟解脱,切莫再祸乱人间……”

    “你给我闭嘴!”唐诚勇的戾气使得自身灵相变成最为恐怖的姿态,祂疾速翻转着从亡所内出来,已无心思索是否有效,伸手就去掐这个妖道的脖子。

    谁知李敬光默念了一句什么,双手快速翻飞之下,唐诚勇伸过去的手碰到了一层斥感强烈的无形屏障。李敬光则邪笑着,从鼻孔内冷哼一声,带着庞林快步出去。

    唐诚勇岂肯罢休,用最快的速度跟着两人,刚到水房门口,突然被一堵“滚烫的墙”灼烧了灵相,当场晕厥过去。

    等祂再次醒来,修复了自己的灵相,才终于想明白,前段时间庞林和李敬光的多次碰面,应该是为了密谋昨晚给祂设圈套的计划。

    “……从那之后到现在,我就一直被困在这里,一开始我也试着找突破口,找了几个月,根本没办法。李敬光在这里做了一个看不见的牢笼,可能这就叫结界吧,总之,我一点点根据温度试探,发现这牢笼很大,应该是个不规则的几何体,包含了二楼到四楼水房的这些空间。”

    武小武更纳闷了,如果真的是借助玄线来制作囚笼,那他作为炼魂师,没理由看不见。“勇哥,我有个办法,你看这个!”他从脖子上取下五色魂螺,“这个是可以收摄亡魂的东西,你要是放心,就进来这里面,我带你出去不就完了嘛!”

    唐诚勇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武小武使劲点头,跟祂详细解释了一番。取得唐诚勇的信任与认可后,武小武把魂螺对准祂的头顶正中,念出了相关口令,唐诚勇的亡魂随即如一股青烟,被收摄进五色魂螺内。

    按唐诚勇所说,那个牢笼的其中一面边界,就在水房门口的位置,武小武暗自得意,想着救出了学长之后,也好让对方进一步认可自己。

    他自从接受了灵魂权杖之后,先入为主地认为,与唐叔无关的东西都是低级的,破道士的神秘屏障,在五色魂螺这种神器面前应该不堪一击。

    谁知他刚跨过水房的门,只见唐诚勇的亡魂,被强制逼出了魂螺,摔倒在水房门内的地上,同时,学长的大半个身体表面,灵相如同被火烧过的塑料布,出现了许多灼烧后的焦黑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