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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简应着陆芸之后,便在家里准备了一番,拿了套过夜的衣服,然后去人民医院。

作为泉城医院主导修建的负责人和第一任院长,罗简当时要陆芸将她爸送到泉城医院去的。毕竟泉城医院的医生护士,多少卖罗简几分薄面。

但人民医院是武汉亚心医院的对口支援单位,且陆有德的心脏手术正是在那里做的,这两家医院实现病例共享,并提供后续的技术支持,所以当时陆有德从武汉回来时,武汉亚心就直接推荐到县人医进行就诊,以及复检心脏手术什么的。这也是他住到人民医院的原因。

罗简现在虽然是清泉县卫计局的副局长,但因为初上任,给面子行方便的医生还少,主要大家不认识他。当然,就算知道他身份,在病情上还是照顾不了的。最多就是那医生看片时仔细一点,这护士帮着多清理几次房间,腿跑得勤快一点。

过了一会儿,罗简骑着电动车到了县人民医院,并推开了陆有德住院的病房的大门。陆有德如木偶一样躺着,没有动静,也没有哼声,平静得可怕。从武汉回来之后,他差不多一直就是这样的光景,他的小脑差不多完全钙化,支撑身体平衡的最主要的枢纽已经崩溃。

而陆芸则靠窗台边上的椅子上睡着了,她的身子倾着,头部枕在自已的胳膊上,一头青丝遮住了半边娇俏的脸。

这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幔照进来,在她的身上留下斑澜色彩,也将她的脸映得格外苍白。罗简甚至看到她有一丝香甜的口水,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当然,也可能是光线的原因。或者是她流过的口水已经干了,只有手臂上留下一道辙而已。

罗简刚刚推开门的时候,她竟没有醒来,她甚至没有发觉这病房里进来了人。要不是旁边另一病床的刘婶与罗简打招呼,罗简还真是不忍心将陆芸惊醒。这些天她几乎天天来侍候病人,因为吴向红要在家里招呼儿子虫虫,这让她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无力。这女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气色不好,本来好端端的美女,也看起顿时掉下几分。陆芸此时也算是从知性美女,沦落为现这样农村妇人头发披散的样子。

“你这么快就来了?”

陆芸听到旁边病床那阿姨与罗简说话,她一个激灵,从欲睡未睡的混沌中清醒过来。她本来不想与罗简说话,但因为有刘婶在,这为了给对方面子,也算是不让人在背后落下闲话。

罗简见陆芸醒了,便没有再刻意小心翼翼。他而是走到陆芸的面前,然后问她:“你不说爸好一些了吗?能和你说话了?怎么还是这样子?”

罗简瞅了瞅床上的陆有德。陆有德的面相还是那样子,在他老年斑布满的苍白而又皱纹横生的脸上,他依如睡着了似的,看不出有任何的病态。

也是,如他这种病,罗简也知道,就是脑袋不好使,没有记忆力,身体的其它功能,还是没有问题的。比如吃饭什么的,他也能吃,但就是这手扒饭时,喂不到嘴里去,手一哆嗦,饭菜就掉了。

“是呀,就是刚才,你问隔壁刘婶嘛,他刚才坐了起来,问我,还有多久过年了?你说,他怎么会问这样的话?现在离过年还有好久呢?再说,过年不过年,那有什么关系?

”陆芸站起来,揉着迷朦眼,有气无力地说。

罗简再看了看陆有德,然后将他的手握在手里,翻看了一些手指的颜色,并给他号了下一下脉,罗简从他的气色和脉像观察,倒也还是算平静,但因为这脑萎缩后期,通常就是那种毫无知觉大脑没有思维能力。所以,光凭脉象上还是看不出来。

“医生怎么说的?”罗简也在陆芸的旁边坐下,两人相隔半米远。他看着神情憔悴的陆芸,陆芸刚醒来,这发丝遮住了眼际。罗简陡然发现她的头发增添了一缕银丝。

“医生也说不清,像他这种症状,应当是挺严重的,除了在痴呆症状之外,现在还偶有震颤和癫痫发作的可能。现在他就是血压也不是特别稳,有时候量,高了,有时候又正常。刚才陈医生来给他量过,还是偏高的。唉,也不知像他这些问题,到底是心脏的问题,还是脑部的问题,医生也没有一个详细的说法。”这陆芸只恨指责现代这医疗技术怎么还这么差,这点毛病都查不清楚。

罗简也当过医生,但他擅长外科,对这心内科和心脑血管的研究不多,所以对岳父的病情也算爱莫能助,所以他只得安慰陆芸:“这人老了嘛,不是这样的病就是那样的病,也是没有办法。人机体的器官都衰竭了,什么样的病状也就来了。”

陆芸听了罗简话,不再说话,而是依然趴在椅子上枕着手臂睡觉。这些天来,她一直都是在夜晚陪着陆有德(白天的时候她要上班,吴向红来陪一下),而她的弟弟倒说要回来,但一直没有回。

罗简听吴向红曾说过,她弟弟在海南那边说是开了个什么退伍老兵服务部,又带了一帮退伍军人,专门给三沙那修建海上基地和岛屿这样的基础工程的队伍提供服务,包括替他们在海南这边采购蔬菜,提供办理电话卡充值等等一揽子服务,生意还挺好的。所以也没有回来。

罗简这回出门为什么拿了一套衣服过来,就是心里想着这既然陆芸害怕,那晚上就他来陪陆有德好了。也算尽尽孝心,也算是替陆芸值一下晚班。这十几年来喊着爸的人,是有感情的,哪怕就是与陆芸离婚了,那也是一辈子的恩情。罗简也就是来帮陆芸值班的意思。

他见陆芸这样有气无力,晕晕欲睡。便将陆芸的身子撞了撞:“陆芸,你现在就回去睡觉好了,这里交给我了,你明天早上再来。”

陆芸从迷糊中睁眼看着罗简:“你来值班?你晚上陪在这里?”

她不信任地朝着罗简看了又看:“还是算了算了,要端屎倒尿,还要喂他吃饭,挺麻烦的。”

罗简说:“没事,这些事我做得来。”

陆芸听罗简这样说,本来心想这样也妥当的同,她感激地看了罗简一眼,正准备说好,但一想着陆有德跟她说话,问她什么时候过年的话,陆芸还是不放心。

她真怕罗简马大哈,要是她父亲口渴了想尿了怎么办?罗简毕竟是男人,男人的粗枝大叶她也知道,到时候罗简真是粗心忽略了父亲微弱的肢体提示,他让他活活给尿憋死都有可能。真那样的话,她心里过不去。

“算了吧,还是我来吧。我就在这里咪会儿就好,无所谓的,你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陆芸想了想,淡淡地说。虽然她有着对罗简很大的成见,但现在她真的无暇顾及感情的事。这时候,罗简想要怎么样,她都会随她。因为她太累了。

罗简见陆芸不信任他,不相信他能将事情做好。他便说:“还是我来吧,你看你累成什么样了?”

“不用,是我爸,我累我应该的。”陆芸硬生地气。

见陆芸话说得这么硬,罗简便说:“那也行,我陪会儿,就回去。”

听罗简这样说了,陆芸继续伏椅子上睡觉。

罗简无聊着看看这,看看那,还与隔辟那床也是患老年痴呆(轻微)的刘婶聊了会儿天。直到二个多小时后,黄昏的霞光,已经红彤彤的映红了清泉的半边天,罗简恍然发现已近晚饭的时候了。

罗简看了看睡得正熟的陆芸,便与刘婶的陪床女儿小刘说:“刘小姐,你待会儿要是看我老婆醒来,你帮着跟她说下,就说我出去买饭菜去了。”

这点小事,这刘婶的女儿自然应允:“好的,没事,放心哈。”

罗简出了县人民医院,然后去了香水阁菜馆。这个菜馆离县人医近,只有四五百米距离左右,擅做蒸菜和汤品,很多病后恢复的人群都在他这里就餐。

罗简在下电梯的时候脑海里浮现陆芸伏在桌上的疲备身影,以及她乌丝黑发中的点点银白,这想着陆芸的操劳,心里也有一丝爱怜与悯惜。

罗简到了香水阁后,便要了打包的三份饭,外加六菜二汤,分别是要喂陆有德吃的莲藕排骨汤、百合鸡块,还有青菜。而他给陆芸也打包的汤,就是鸽子怀参汤和辣子鸡丁、清蒸桂花鱼。

罗简当时点餐的时候也是想过了,自已多要了一份饭,就着陆有德与陆芸先吃,反正他们也是吃不完的。剩下来的,他扒几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