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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建局局长张鹏程想不到新来的女县长性格这么耿爽,做事是这样雷厉风行,这心里暗暗称道的同时,嘴里也只得利索地应道:“好,顾县长,感谢你为我们撑腰,这没有钱呀,我们也是寸步难行!嗯……我明天就给施工方打电话,让他们先安排人进场,项目争取早日开工,毕竟,这是县里的头等大事,也是咱清泉人盼着的事!”

顾雪桦鄙夷地闷哼一声,算是应着张鹏程的话,同时也算是对张鹏程这样见钱眼开的一种鄙视,这样的人,也算是最没有担当的官员了,有了钱就做事,没有钱就不做事?哪有这样的道理,要这样论起来,她顾雪桦明知道清泉县财政空缺那么大,还跑来作甚?遇上了问题,不解决问题,反而一味地叫苦叫穷,这让顾雪桦从心里看不起他。

不过,这是心里想说的话,这样的话她可不能随便乱说出来。她低头思虑了一会儿,接着问了张鹏程一些别的项目的问题,这一问,其他几个民生项目资金缺口依然很大,有两个工程甚至都只在规划图里,连中医院城西分院这样的围墙都没有围起来,更不用说成立施工指挥部了。

但是,那些项目诸如清泉三桥建设,清泉污水处理厂、清江河道整理工程的建设,项目的立案都不在建设局,而是在交通局、民政局、水利局之类。这样一来,顾雪桦知道跟张鹏程说多了也没有用,各自在自已的地盘耕耘,也算官场中的常态。她在与张鹏程小叙一会儿后,遂带着江小丰告别了张鹏程,然后准备财政局找申大涛,去落实中医院城西分院所急需的六百万元缺口资金的事情去。

从城建局出来,江小丰低声对走在前面的顾雪桦说:“顾县长,你说明天就让财政局划六百万过去?”他的意思莫过于很明显,连他都对顾雪桦的这么仓促做决定感到担心。因为并不是说现在财政局的账上并不是没有这么多钱,而是这钱每一笔都有去处的,你现在将钱用在这里了,那么别的地方就是一个大漏洞。

况且,这么大笔的钱,六百万呢,不是三万二万元,这不是县长一支笔就能签得下的。这要经过常委会,要书记拍板,要常委们点头同意,才能动用的。现在县长顾雪桦满口答应下来,自然是让当秘书的江小丰替她捏一把汗。

倒在走在前面的顾雪桦像没事一样,斩钉截铁地应着:“是啊,六百万不是个小数目,正因为不是小数目,不划怎么办?!什么叫民生工程,民生工程就是与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工程,是群众掂着脚期盼的工程,这能拖吗?今天不划,明天不划,那到底什么时候才划?”

“嗯、嗯……”,江小丰似乎哑口无语。对这个新来的女县长,他算是领教过了,她的性格直爽,办事雷厉风行,倒是让人惊讶且赞叹,而且,她有气魄敢承诺以前那些县长们不敢承诺办的事儿,比如这涉及钱,涉及项目的,以前那些人都是谨小慎微,哪有这大度!

当然,江小丰也知道,有时候在官场上,这样的性格,显然是招人恨意的,是最容易在别人手中落下话柄。这点江小丰太清楚了,他跟过三任县长,这些县长虽然在清泉县未做出相当大的成就,清泉也就如中部的小城一样,慢慢地发生变化。

但是,这些县长们每个都差不多升职了,有些跑到外地任县委书记,任副市长了。最不济也是跑到市里的政协人大,去安享晚年了。可纵观他们的性格,显然与顾雪桦是不一样的,沉厚、内敛、奸滑、老练,做事情从不轻意表态,也从不轻意下决定提要求,这是江小丰跟他们久了发现的秘密。当然,江小丰也知道,这其中有顾雪桦她年青的缘故。

坐在汽车上,一路驶过街区,沉静的车厢内空气几乎凝固。顾雪桦心里在想如何解决项目资金难的问题,而江小丰在拿着顾雪桦与前二任县长在做对比,他偷偷地从反当镜里瞄了几眼顾雪桦,见她端正地坐着,眉头紧皱,脸色亦没有神色,估约在想着事情……一行三人,也算是各怀心事。

顾雪桦本来要和江小丰一同到财政局找局长申大涛商量调拔工程款的事,至于钱的问题,作为金融专业出身的顾雪桦算是想好了,这个季度马上就要过去,市财政新一季的下拔款也将在近期下拔。如果这时候从县财政局调几百万出来,大不了全县公务员的工资晚发几天,这事儿最多让那些领薪水的公务员们失望几天,骂几句娘,也就过去了。但是,这就有给了中医院城西分院工程开工的底气,能鼓励施工单工进场施工。

大不了,这事儿跟肖楚书记汇报一下,虽然说财政的每笔款汇要专款专用,但事有特例,这火烧眉毛的问题不解决,还谈何解决以后的问题……

桑塔纳小车不急不徐地行驶在清泉并不宽敞的路上,刚刚到大地宾馆门前的时候,常务副县长江枫给顾雪桦打来电话。江枫是顾雪桦来清泉之后还算熟悉的干部,缘由他曾经到省里学习,而顾雪桦也在那学习,这说来还是同学呢。江枫在电话中说:雪桦,县里的老干部龚得来,昨天早上走了,今天晚上,家属准备在县殡仪馆开个追悼会,这龚老呢,在县里名望颇高,咱们县里的领导,是不是都去送送他?

龚得来是清泉县前四任还是前五任县长,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清泉人,在清泉工作,在清泉退休,对清泉的情况很熟悉,在清泉的威信也高,为这方土地的发展做出很多贡献。

顾雪桦从省里到清泉来的第二天,就例行拜访了这些老干部们,与他们座谈,听他们对清泉的发展意见。那时候她见这龚得来还是身强体健很健谈的样子,在老干部活动中心那绿荫环绕的长廊里,七八个老干部坐在一排,龚得来十分显眼,他八十有几,却龙颜白须,看起来是长寿的样。

可不知,这似乎还是一夜间的事儿,转眼人就没了,那白发老头说走就走了。顾雪桦初听电话还纳了个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的,她在电话中问江枫:“江枫,你是不是听错了,你说龚书记去了,他是怎么去的呀?我前两天看他不是好好的,他还说一餐能吃二大碗干饭呢,你听错了吧。”

江枫在电话中有些低沉地说:“没错,雪桦,这能有错吗?他好像是脑溢血去的吧,在送往清源市的途中,就在救护车上过去的,当时也怪老干中心的医护人员发现晚了,她们发现时,龚老就眼睛发直了,你说还送到清源去,那么远的路?路上耽误了。”

顾雪桦听罢,挂了电话,望着车窗外看起来很是繁华的城市,长长地嘘了口气。

良久,她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对江小丰说话一样说道:“你们说说,要是清泉的医疗条件好些,这龚老还用得着送往市里?中医院城西分院再不建呀,又有多少人在这样求医的过程中逝去,真是让人心结……”。

江小丰和司机坐在前面,她坐后面,不知道她说的话两人是不是没有听到,还是听到了也不知如何作答,这两人都默不作声。

龚老走了,县里的班子肯定是要去的。顾雪桦思虑了一会,微微探头,对坐在前面的江小丰和司机说了声:“走,咱们先不去财政局了,去送送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