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村的村委会是一个占地不小的大院，大院的一圈是办公室和游乐室，可见二道村的经济情况还是很不错的，梁德发这个外地人到这里来承包土地，发挥自己的优势，把旱田改成水田，既提高了产量，又能把粮食卖个好价钱，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但赵凯丽却为什么说她对不起梁德发呢？

出了大院，就是一条水泥铺成的村路，村子的绿化不错，墙上张贴着各种配合形象的标语，似乎在形象上很舍得投入，的确像个样板村，杜山想，这要比他家乡的存在拴马桩和里面的几个村子好的多，只是不知道村民的实际收入怎么样，梁德发流转了村里几乎所有的土地，把分散的土地连城片，搞现代化耕种，不能不说是对一家一户的小农模式的一个好的发展。

可是，梁德发兴冲冲的到了这里搞现代化播种，但结果却让他很是不满，这里的情况也许并不简单。

杜山站了一下，付小毛说：“前面那道山岗下面就梁德发承包的土地，应该说是从村民流转来的土地，将近十万亩呢。”杜山说：“这个种田大户可是很有野心的啊。我看很好，家家户户对种田已经没什么兴趣正好有个这样的人，把土地整合起来。”

付小毛说：“有野心有什么用，本来通过赵书记的运作，省里的农业部门把梁德发做个样板，但到了下面问题就出来了，他给农户的几百万流转的费用花了出去，可政府支持的资金却不知道卡在什么地方，而且县里和镇里的领导还经常抓他的大头，请客送礼，好多事情都让梁德发掏腰包，你说这都快把梁德发压死了。”

这些地方的小官就喜欢这样做，很多的做法就是劫大户，吃大户，拿大户，这些受制于乡下这些官员的外来的人，只能是默默的忍受。用一句现成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是外来的人，就不能不低头。但这样做其实是伤害人家的感情啊。

但这样的东西还是表面的，杜山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上了山岗，就看到一望无际的农田之间，一条碧蓝的江水蜿蜒而过，虽然杜山并不了解种田的门道，但也知道这里有着发展水田的很好条件，难怪梁德发投巨资在这里流转下来几万亩土地。杜山说：“这里的条件不错啊，梁德发也是看好了这条河，可是，这其中有什么事情让他这样被动？”

付小毛摇摇头说：“我一个小小的村官，而且还就是打杂的，怎么能知道这些？走，过去看看，下面就是梁德发住的屋子，他现在几乎哪也不去，就在下面傻呆着。”

下了山岗，的确看到有几间临时的板房，门口停着一辆农用车，梁德发显然在里面。付小毛就喊道：“梁德发大哥，杜副镇长来看你了。”

虽然这样喊，但里面并没有人出来，付小毛说：“走，我们进去。”

杜山在付小毛的陪同下杜进了板房，就看到梁德发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山，并不说话，杜山说：“梁大哥，还认识我吧？”付小毛说：“昨天是杜副镇长为我们挡的酒，你不知道吧？”

梁德发突然说：“我不会再跟你们喝酒了，我也没钱给你们买单，如果你们就知道算计我，我大不了走人，这地是谁的给谁，我赔就算我倒霉。”

杜山一怔，马上就笑着说：“今天中午，我花钱请你怎么样？”梁德发愣了：“你为什么请我？”付小毛笑着说：“从来都是梁大哥买单，就没人请他，今天就让杜副镇长请你吃饭好了。”

梁德发闷声闷气地说：“请我也不去，我烦，烦。”说着就倒头躺在木板牀上。

杜山和付小毛对视了一眼，杜山坐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梁德发说：“赵书记让我来看看你，她说她对你有愧，也让我来了解下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德发忽地坐了起来，暴躁地说：“她对我有愧？他让我来投资农业，来了就不管我了，我么得赔了几百万我找谁去？你去把赵凯丽叫来，我……我……”梁德发气的说不出话来，杜山也看出赵凯丽说的简单，也许对梁德发的伤害是太大了。

杜山说：“赵书记也说是对不起你，更是让我来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情况，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看看到底哪个方面出问题。赵书记说，不管从公从私的角度，总要给你一个交代，尽量对得起你这个大老远来支持我们的发展的人。”

梁德发的心里一镇，他到二道村以来，名义上他是县里和镇上招来的种田大户，但来跟他接触的，虽然都是些各级的领导，却多数都是惦记他的腰包，说的话很少能贴近他的内心世界，他对五林县三棵树镇的这些领导极其的讨厌起来，但杜山的语言到位，让他不但可以接受，更像是来办真事儿似的，梁德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还有什么跟你们说的？听你说话倒是跟别人不一样，谁知道你能不能干点实际的事情？”

杜山听出梁德发的话里松动了下来，就说：“咱别的不说，就说咱哥们认识一场，你有什么心里话跟老弟说活，也许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即使不能，你也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省的憋在肚子里怪难受的。”

发了一顿火，梁德发就冷静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杜山，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好顺眼，甚至还很亲近，就说：“我一个南方人到你们这里种地，我么得傻到什么程度啊。你说，我是不是……”杜山笑着说：“如果你把地种好了，是不是就不是傻瓜了？”

梁德发叹息着说：“你们东北人就是说的好听，就是不办事，而且个个表面上支持，其实都在背后整人，我真是怕了。”杜山说：“哪里的人都有整人的，哪里的人都有被整的，也不能把我们的人都说成是坏蛋吧？”

梁德发看着杜山问：“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杜山说：“我知道你不能喝酒，我也知道你们喜欢喝茶，那我们就去喝茶怎么样？”梁德发想了想说：“那好，我就跟你去，也想听听赵书记到底是怎么说的。”

离开梁德发的板房，上了山岗，又到了村里，杜山去开了车，付小毛拉了一下杜山说：“我就不去了吧？”

杜山的手抓住付小毛柔嫩的手，轻轻的抚弄了一下，眼睛发热地说：“那怎么行？走，陪着我们去喝茶。”

付小毛心里一喜又一笑，心想，杜山长的英俊，看来也是个喜欢跟女孩泡在一起的主儿，虽然她也喜欢这样，但她还是推辞了一下说：“这当不当正不正的喝什么茶啊。”

杜山一心也拉着付小毛，好对付小毛说：“你想喝酒我再请你喝酒，先跟梁大哥去喝茶，放心，我不会让梁大哥和你们村里出钱买单的。”

付小毛小声说：“你没听他对你们镇里的领导很不满意吗？尤其是对赵书记？”杜山说：“我想知道的就是他为什么不满意？你想想，人家出了钱，觉得自己上了当，总不能不让人家说点什么吧？走吧，你不去，我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付小毛掩嘴一笑说：“你是请梁德发啊还是想请我啊？”

杜山真诚地说：“请他是主要的，也想跟你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你这个大学生村官，我看当的也不怎么高兴，有什么不高兴的话就跟我说。”付小毛看着杜山心里一阵热流翻动，说：“那也不能把你当成出气筒啊？”杜山说：“你要是高兴，我就当你的出气筒。”付小毛脸上一笑，心里早就答应了，只是觉得自己去了当了灯泡，但杜山这样坚持，她当然是高兴。

开车到了县城，来到一家茶楼，上了二楼，茶楼还算讲究，慢慢的喝着茶，杜山说：“梁大哥，你对我三棵树镇的发展反向没什么异议吧？”梁德发说：“你们这里的条件多好，这里正是适合种水田的，而且价格保证要高出我们那里的稻米好几倍，可是，我就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明明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变味道了呢？”

杜山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梁德发沉默了一会，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来这里的时候，省里和县里的领导都积极的支持我，说我投入二百万把旱田改成水田，省里拿我做个样板，然后推广，省里也拿出二百万做产业的投资，我的钱给农户，省里的钱是改造土地的费用，省里也跟我签了合同。这样我先把二百万的资金给了农户，可是，省里的钱下来后，我懵逼了，居然才二十万，我到县里去找领导，领导说让我等，这等了半年，还是没消息，我又去了县里，县里的张副县长说是给我问问，过了好长时间才告诉我，说是今年的费用已经花完了，让我等明年的。可是今年我白白又耽误了一年，我怎么也不能等到明年了。”

杜山说：“这就是说，你已经等了两年，省里答应的拨给你的二百万，到你手里就二十万，你的钱花完，省里的钱还没消息是不是？”

梁德发说：“是啊，这种地一耽误就一年，你说，这不是骗我吗？你们那个赵书记把我引来，居然就不见面了。说是什么这是县里抓的项目，镇里无权干涉，可是镇里的领导来吃喝，都找我，就像我是印钱的，我出了二百万啊，又都给了农户，我要是回家，我就成了穷光蛋了。”梁德发狠狠摔了一下杯子，水淌了出来，付小毛赶紧擦了擦。

喝了一阵子茶，梁德发就要掏钱买单，杜山马上喊来服务员拿出自己的卡说：“我来买，以后跟我在一起，不会用你的钱的。”虽然买单是小事，但到了三棵树，几乎所有的人都抓他当大头，杜山的做法又让梁德发觉得这个年轻人还真的跟他见过的那些领导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