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

    张智宇倚在座椅上，深深陷入其中，嘴唇微微裂开，壮硕的手臂蜷曲在左右两侧，双目微睁，晶莹的光芒，在半掩的黑色睫毛下，在黯淡无光的车内微微闪耀，弯曲身体，双腿不自觉地上抬，仿佛一尊死气沉沉的塑像，仿佛淹没在羊水中的婴儿。

    “他还有气吗？”赵妮菲伏在车座上，便于进一步观察面前昏睡男子，担忧地问，完全没有注意自身完美的曲线早已一览无余。

    “嘘。”王健宇缓缓抬起手臂，竖起食指，目光仍紧锁在这个昏睡的西方男性身上，“他只是睡着了。等一等。”

    直到嘶声尖叫。

    双目倏地扯开，履带扯断，下巴坠落般猛地张开。尖叫。舌头不自然地高高翘起，钢铁铸形，身体逐渐僵直，挺起，扭曲，骨骼逐一发出轻微的脆响。尖叫。尖叫声响彻云霄，连串颤音随之炸裂，粗野低沉，却又不可思议地高昂尖厉。头晕目眩，音浪翻滚，万物似乎搅在一起，诡异迷乱的层层色彩混合为暗淡的迷雾，逐渐稀释着现实。尖叫。

    赵妮菲也开始尖叫了。

    裴大维拼命捂住双耳，牙齿紧扣嘴唇，丝丝血痕在齿间扩散。

    “他还是人吗？”赵妮菲凄厉地哭喊道，颤抖的双手胡乱摸索着，尝试离开汽车。

    “这次......艹他妈的！”裴大维破口大骂，声音打着颤，“人不可能做出这他妈的操蛋的事！没他妈的什么逼崽子能嚎出这他妈的见鬼*狗屎声音！”

    尖叫。

    张智宇癫狂地颤抖着，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狂舞着，拼命击打着范围内的每一处，喉咙上翻，瞳孔隐没，白沫喷涌而出，顺势流下。

    闪耀的蓝光。

    尖叫。

    。

    。

    白光。

    耀眼的白色光辉穿过了别墅的金属墙壁，笼罩了张智宇，笼罩了世界。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白色，永恒的白色，给予人死亡的安宁。

    白光。

    张智宇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好像也什么都在想。他发现自己腾空而起，可以看透一切，生命的真相，宇宙的终结。虽然眼前只有闪耀着白光的浓云迷雾。

    白光。

    他明白了自己正在发生某种巨大的变化，不仅仅是表面的皮肤，那种奇妙而又诡异的感觉充斥了整个躯壳，替代了每一个细胞。张智宇望向自己的身体，只有白光，纯粹的白光。他环顾眼前的世界，只剩白光，圣洁的白光。

    白光。

    他感觉自己仅仅是一个思想，一个漂浮在疯狂寂静的白色宇宙中永恒的思想。他的神经已经麻木，似乎已随着身体消失，一切灰飞烟灭，万物具亡，只有思想，只剩白光，漂浮在此处。

    白光。

    有什么东西在那。在意识的斜上方。一个不可描述之物。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没有任何生命，甚至匆匆瞥过的，就在那里。漂浮着。运转着。向外，向后，向前，扩散着它无与伦比的身躯，物质涌动着，从未存在的色彩，翻腾着，结合，崩裂，绽放，如同重重砸入水中的墨水，从未存在过的声音，隆隆作响，在无限中鼓动着，如同意识无法理解的庞然巨兽高昂的嚎叫。

    它一直在吗？

    或是从来就没有注意？

    它是个整体，在一瞬间，留下了隧道的映像，向斜上方扭曲的隧道，直线，通往永恒，无限，不断运作着，却始终保持着一个整体，虽然，每一处，都是永恒，每一秒，都是永恒。

    时间被废除，再无时间的概念，那化作一个无聊荒谬的玩笑。

    物质被废除，再无物质的概念，唯有思维长存，漂浮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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