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烟雾屈于角落,等待着两方惨败,自己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烟雾盯着前方昏迷的樊景琪,精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忽感一道魔气从前方冲来,烟雾忙消散,赤红魔焰冲进白烟中,逼他现出人形。

    耀明手中捏紧赤焰刀,低声道:“是你。”

    男子从雾团中央走出,眼中带着淡淡讥讽,“是我。”他的肤色稍深,五官深邃带着浓浓的异域味道,手上掐着的一只翠绿烟管,显得极其违和。男子抬起头看向天空,而耀明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扬刀砍去。

    男子悠哉的抬起烟管,挡住炙焰刀的攻击,“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耀明咬紧牙关,炙焰刀的火焰喷出,而对方只是手指在半空一划,便轻松化解。

    男子弹开耀明的攻击,捏着烟管吸了一口,淡淡吐出:“别白费力气了,我绝对会带走他。”

    耀明退到后方,单手背后正要结印,周身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白烟在他的后方出现,耀明迅速转身,用炙焰刀砍断白烟,却未来得及防备另一道烟雾的出现。

    男子眼中始终带着淡漠,嘴唇轻动:“缚。”

    白烟瞬间变为触手,捆在耀明的身上,炙焰刀登时脱手,落在男子脚下。

    “不杀你,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男子脚底生风,竟然不是走过来,而是飘到耀明身边,“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说着,白烟猛甩,将耀明扔到墙角,正好砸落了一张残缺的结界符。

    男子对挣扎着爬起来的耀明摇摇头,转过身子,眼前迎上一巨大的兽头。

    九尾狐的眼睛比他的头还大,瞳色幽紫倒映出男子的面容。

    “九尾狐。”男子轻声道。

    九尾狐张开巨口,喷出紫火,男子抬起双手护在头顶,周身冒出白色烟雾,形成一层保护罩护在身边。

    耀明趁势站了起来,跑向樊景琪,把昏迷中的人抱起,朝胡同外跑去。

    “喝——!”男子奋力一吼,抵住九尾狐的攻击,另一只手立掌在胸前,呢喃佛经。

    樊景琪猛然睁开双目,不自然的行为令他眼中无光,失去聚焦的望向天空,右手从耀明的身后挤出,比在胸前。

    耀明低下头,察觉到樊景琪的异状,停住脚步。

    而九尾狐退到了两人后方,咬紧牙关吼道:“走啊!”

    男子站在不远处,闭着眼,以额头对着天空:“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樊景琪看着天上,随之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耀明知道已经走不了了,深吸一口气,温柔地将樊景琪放在地上,抽出炙焰刀转身欲向男人砍去。

    男子身体腾空,感受到耀明传来的浓浓杀气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恢复原貌,不好吗?”

    耀明暴怒一声,双手握住刀柄,用力砍下。

    尤幻臻喊道:“耀明——!”

    男人瞳孔与眼白融为一体,模样极其吓人。手中烟杆飞跃半空,变成白雾,死死地缠绕在耀明身上,“你在怕什么。”

    耀明眼底充血,被困在半空中无法动弹。

    九尾狐厉声尖叫,正要冲到前方,却见天上突降一道瑞光,直直地向他身后打去,他侧过头,发现樊景琪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天上的金色。

    男人注视着樊景琪,念道:“阿弥利都婆毗。”

    樊景琪说:“阿弥利都婆毗。”

    尤幻臻心中一凛,想冲到樊景琪的身边,撞开他的身子,却仍是动不了分毫,他低下头,这才发现,四蹄已被白雾缠住。它呲出犬齿,盯着那名举止怪异的男人。

    男人道:“枳多迦利,娑婆诃。”

    樊景琪木然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在胸前,他的眉头忽然皱起,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声音。

    男人见状,脚下用力一跺,钳制住尤幻臻的白雾分出一条,绕在樊景琪的脖子处,迫使他抬起头。

    男人重复说:“多迦利,娑婆诃。”

    樊景琪跟着道:“多迦利,娑婆诃。”

    话音甫落,金光划破天际,从云霄外穿入,如同仙光降临,掀起周遭层层砖瓦,一时闷雷炸响,豆大的雨落了下来,圣光直直坠入樊景琪的双眼之中。

    “啊——!”樊景琪痛苦地大叫,下意识地挣扎躲避,而脖子上的白雾牢牢地锁住他,根本移动不了。

    “啊——!”耀明咆哮,白烟内部生出红色光波,而白烟像是被充气般,越来越膨胀。

    男人眼球恢复常态,看着耀明身上突然迸发的魔气,显然一惊。

    闪电撕开乌云,在四人头顶传来一声嘹亮的兽啼。男人昂起头,向上看去,只见如云般白色瑞兽冲到眼前,他还来不及收回烟杆,那瑞兽已经将他掀翻在地。

    男人闭上双眼,就地一滚,薄雾瞬间隐去了身形。

    瑞兽嘶吼,伸掌拍开薄雾,里面赫然钻出一只青狮。

    九尾狐愣住了,看着两只神兽互殴,愣愣道:“这是……”

    “狻猊。”

    不知道什么时候,耀明已经挣脱了钳制,浑身充满魔气的走到了九尾狐的身边,他伸出二指在白烟上一抹,白烟顿时被红色的气流冲飞。

    尤幻臻变成人形,跟在耀明身后:“那男人是狻猊?”

    龙生九子,狻猊排行第五,有传说它素日爱好烟火,所以经常能在佛座或是香炉之上看到刻画着它的身影。

    耀明点点头,走到了樊景琪的身边,用同样的方法解开了他脖子上的白烟。樊景琪痛苦地闭着眼睛,两手抓住耀明身上的布料,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金光在他的眼眶内乱窜,像是在写着什么咒语,樊景琪把头埋在耀明的颈侧,痛苦地呼出一口气:“疼……好疼……”

    耀明伸出手抚摸着樊景琪的脖颈,手指上带着红色魔气轻轻一点,樊景琪头一歪,昏倒在他的怀中。

    尤幻臻不明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魔气又是怎么来的?”

    耀明抱起樊景琪,朝后方道:“捉住他,给你答复。”

    尤幻臻看了看耀明,又看了看昏迷的樊景琪,忍不住叹口气,把钥匙抛给耀明,跑回到了战圈内。

    狻猊见九尾狐回来,立刻停止与瑞兽的撕咬,退到深处,变回人形。

    九尾狐不明所以,仍是不敢大意,歪着头看向他:“喂,干什么啊你!”

    狻猊双手举到耳边,摆出投降的造型:“认输。”

    九尾狐:“……”他怀疑的凑到前方,而瑞兽不满地亮出犬齿,像谁怕九尾狐抢走自己的猎物一般。

    九尾狐怒道:“干啥!你连说话也不会,就敢冲老子呲牙!”

    瑞兽被他吼得愣住,眼看着九尾狐走到了狻猊身边。

    狻猊冷笑:“他是穷奇,比你岁数都大。”

    “大又怎么了,”尤幻臻变成人形,掏出一只特殊制的手铐扣在狻猊的手上,“还不是修不成魔。”

    狻猊乖乖地让尤幻臻绑住,冷哼一声不予答话。

    尤幻臻推了狻猊一把,示意他往前走,回头朝穷奇做了个鬼脸。穷奇这才反应过来,正要扑上去撕咬,却见一只纸鹤落在他硕大的鼻头上,它打了个喷嚏,看着白色的纸鹤在他眼前绕了三圈,只得叫了一声离开。

    尤幻臻知道是耀明作法,也不理会,只是盯着狻猊,不允许他有任何小动作:“真的不懂了,你当坏人能不能就当得彻底一点,突然投降让人很有挫败感哎。”

    狻猊愣住,停下脚步。

    尤幻臻推搡着他的肩膀,怒道:“继续走啊!”

    狻猊回过视线,无辜的看着他:“谁说我是坏人了?”

    尤幻臻:“???”

    狻猊:“???”

    尤幻臻抬脚踹在狻猊的屁股上,气道:“这还不叫坏人?你都杀人了!”

    “我杀谁了!”狻猊高声吼了回去。

    “你——!”尤幻臻忽然就哑巴了,这么一看,狻猊确实谁也没杀,那只狐妖不过是自己蠢,念了咒语。而那些宝珠也不是狻猊指示来追自己和樊景琪的。

    争吵间,两个人已经到了车边。尤幻臻把狻猊推上车,自己这绕到驾驶座内,一路开到了最近的降灵办的支局。

    尤幻臻亮出身份,支局的人立刻主动说配合,腾出间审讯室给他们,又沏茶倒水地巴结耀明。而耀明始终抱着樊景琪,面无表情,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

    尤幻臻无奈,只好腿脚麻利些,带着支局的人去填写报告,做个记录,走遍一切程序。

    耀明抱着樊景琪走入审讯室,早有人把狻猊扣在贴桌对面,椅子屋内全是禁止使用法术的符咒。

    审讯员见到耀明来了,急忙起身,让出位置。

    耀明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审讯员自然松口气,巴不得离这种高阶的妖远点儿,他还体贴地关好门,好让大佬们谈话。

    耀明翻开笔录,看到了狻猊在人间的用名——任雪。

    任雪手中捏着烟管,吸了一口,道:“你早就知道是他了对嘛。”

    汗珠顺着樊景琪苍白的脸落入他的颈窝中,在这间屋内任何术法都不起作用,樊景琪也自然而然地已经醒了,只是被痛苦吞噬,他睁开双眼,失焦的双目茫然地望向前方。

    啪地一声,耀明合上牛皮做得封皮,抬起头,阴鸷的面孔仿佛宣判了任雪的死刑:“定海珠不是被毁了吗?”

    “形状不过是最低级的一层,”任雪吐了口烟,手上戴着铐子却仍神情自若,“万物有灵,‘灵’不死则传承千年。那本来就是寄在他身上的东西,被吸收也很正常。”

    樊景琪双瞳内布满波澜,定海珠怒显神威。

    耀明站起来,走到任雪身边,低声问道:“谁派你做这件事的?”

    “没有。“

    强大的异能突显令凡人根本承受不住,两只眼睛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摘下来般剧痛,樊景琪难受的跪在地上,不住痛呼。

    耀明一脚踹翻任雪的椅子,随即跑到樊景琪的身边,把人紧抱在怀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樊景琪昂着脖子,像是被人生生勒住脖颈。紧紧抓住耀明的衣服的手背爆出青筋,几近昏厥。

    任雪双手双脚被绑,根本无法自行起身,眼下的情形更不能指望有人来扶,只好撅着屁股回道:“这只是十九颗定海珠的力量,他现在是凡人肉身,力量会使他痛苦也是想当然的。”

    樊景琪跪在地上,终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定海珠终于适应了樊景琪的新身体,逐渐与他融合,金光飞入脑部深层,梵文四散,如同在耳侧重击古钟。他痛苦地抱着头,大声狂喊。

    “樊景琪——!”耀明心疼地喝道。

    而就在这一声之后,樊景琪左眼流出血泪,他向上看去,食指触碰到耀明的下巴,轻声道:“六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