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凑过来问道：“道长，这颗珠子是什么东西？”
道人不动声色的将珠子收起，正色道：“这颗珠子是四脚鱼的内丹，与将军并无用，但大战之时贫道借它施法，可改变天象，助将军取胜。”
这将军也是位性情中人，因为一起出生入死，对道人的信任程度很高。
听到他这么多并没有怀疑，反而道：“此生能得道长，实乃吾之幸事。”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池塘忽然一阵抖动，池中之水翻腾起来，那清澈的池水瞬间便的乌黑，像是被河底的淤泥给污染了。
接着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很快就干涸了，一众军士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慌。
“将军快看，这池塘下面好多尸骨。”一位士兵惊呼出声，几人朝下面一看，果然在干涸的池塘底部，白骨累累，恐怕不下上千人。
“这！”道人看到这一幕，神色倏地一下变了，拉着将军就要走。
可正在这时那只四脚鱼的尸体忽然开始朝外散发着黑色气雾，还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呼喊，似乎有很多人在遭受不可描述的苦难，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饶是久经沙场，那将军脸色也有些苍白：“道长，这...”
“阿弥陀佛，冤孽啊，你们闯了大祸了！”这时老方丈带着寺中僧人走来，远远的看到那四脚鱼的尸体正在冒着黑气，他一个踉跄，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老方丈！”将军忙上前将他扶住，露出愧疚之色。
老方丈颤抖着手掌，瞪大了眼睛，拼死吐出了两个字：“快....走。”
“你们这群坏人，害了所有的人！”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和尚怒视众人。
道长一直盯着池塘地下的白骨，掐指快速的算着什么。
这时忽然神色大变，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道：“将军快走，我们惹上大麻烦了，这玄武之穴本是高人用来镇压冤死之魂的，如今穴破魂出，此地不可留。”
他刚说完，后面几个士兵忽然一声惨叫，躺在地上发抖，口吐白沫。
将军大惊想要上前去救，却被那个小和尚死死拉住。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几个士兵忽然又站来起来，最终发出怪笑，其中一个竟然一把撕下了自己的手臂，放在嘴里就吃。
将军被这场面惊呆了，回过神来抱着小和尚就跑。他想要找道长时，却发现道长早已跑的不见踪影了。
在奔跑中，一股黑气从后面弥漫而来，但凡被沾染的人，不管是和尚还是士兵都变成了方才那个士兵的模样，不是互相撕咬就是啃咬自己。
将军不顾一切的飞奔向山门，但终究还是跑不过黑气，最后时刻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小和尚丢了出去，自己也被黑雾所吞没。
讲到这里，悟慧和尚的话语戛然而止，空气中一阵静默，仿佛都在回味方才的那个故事。
过了一会，老孙忽然打破沉寂道：“我说和尚，你讲这个故事，跟偷袭我们有一毛钱关系吗？你别以为会讲故事，之前的事就算了。”
悟慧和尚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后来那个道长或是良心发现，回来将小和尚救走，但玄武穴一破怨气已然无法遏制。道长没有去余生村，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不会走的，唯独带走了那个小和尚。”
当天，天雷劈中了半生寺附近的一颗古树，大火烧了好几天。有过路者遇见这种情况，以为寺庙发生了大火，没有人生还。
方犹忽然开口道：“贫道听说后来有个人又在这里建了座庙，一位叫元祯的和尚来到了这里，老死于此，他就是那个小和尚，是吗？”
悟慧和尚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不错！建庙的人，就是逃走的那个道人，他还算有良知，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他后来赚了些钱，养大了小和尚，又教他道术送他前往佛法精湛的寺庙学佛法，最后回到这里将灵源珠归还，重启灵穴，并重新修建了这座行云寺。”
“至于元祯，他来到这里后就不曾踏出一步，对他来说，这里才是他的家，而他也没有再让那件事情发生。”
方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
“贫僧在此许久，与你们要找的人并无交往，他们本在东边的山洞中炼药，但昨晚便已离去，走的时候曾路过这里。设阵阻拦之事，仅以力所能及阻拦道长，因为我之所在关系重大，还望道长见谅。”
悟慧露出了凝重之色，对方犹施了一礼，态度诚恳。
方犹扫了这大殿一眼，对他道：“既然如此，贫道二人就告辞了。还望大师恪守本分，勿要忘己，否则本座还会来这里再走一遭。”
悟慧深吸了一口气，“贫僧自不敢忘，恭送道长。”
拉着云里雾里的老孙走出了行云寺，方犹这才吐了口气。
方才他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被悟慧和尚给感动了，就此作罢。
“我说老弟，你们到底再说什么，咋跟打哑谜似得？这悟慧老秃驴...哎，行云寺咋又不见了？”老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回头指着寺庙再骂一通，却发现身后除了一片树林啥也没有。
“我靠，又入阵了？”老孙气急败坏道：“老弟，这和尚那么嚣张，你咋拦着我呢？不然我非给他揍出屎来。”
方犹淡淡回道：“他又不是人，哪来的屎。”
“不是人？”老孙一愣，随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他已经死了？”
方犹摇了摇头道：“他自始至终，就没活过。”
老孙还是听不懂，一再追问。
方犹经不住他在耳边墨迹，就解释道：“其实悟慧就是元祯和尚，也就是他故事里面那个唯一存活下来的小和尚。他留在这里是因为心有执念，死后化为鬼僧，再加上生前有些道行，他没有作恶，地府也没有过问，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老孙瞪着眼想了一会，“你的意思是说，我上次来见他的时候，他就是鬼？他留在这里图个啥？为了守护那个破珠子？”
方犹嗯了一声，“他之所以设阵阻拦，就是因为怕我去之后会识破了他们是个鬼庙，杀掉他们再取走灵源珠。他给我们讲故事，也只是为了告诉我前因后果，希望我手下留情。”
“难怪啊难怪。”老孙一拍脑袋：“你这么一说那就全对上了，马德，这秃驴道行可真不低，连我老孙都能瞒过，愣是没看出一点道道，真是有两下子。”
方犹切了一声，要是瞒不过你，那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呆几百年。
“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回去？”
方犹捏着下巴道：“我们不能那么信任那个鬼和尚，既然已经来了，总得去玄灵教所在山洞去看看，他们到底在那里搞什么鬼。”
两人一拍即合，沿着这条路向东边直走，在半小时后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这山洞不大，洞外有枯枝掩盖，杂草半人多高，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一到山洞旁边，方犹便嗅了两下，皱眉道：“这是什么味，真是奇臭无比。”
老孙更夸张捂着鼻子骂娘道，“去他爹的，这帮三孙子是不是在这里炼屎，把这里搞得这么臭？”
方犹听到后，差点没笑出声，他咧了咧嘴拨开草丛钻了进去。一进去那味道更浓，即便是他也不由得暂时屏住呼吸。
山洞不是很深，往前走了几分钟，就见底了。
但是里面的空间很大，除了桌椅板凳之外，还有几张床垫。除了这些，就是在一个角落里，有一片残留的灰烬，堆得很高。
方犹走过去，沿着那灰烬四周绕了一圈。
蹲在地上摸了摸四周所留下的痕迹，对老孙道：“这里应该有个器物，整日以火焚烧，这些灰烬就是烧了之后留下的痕迹。”
“这帮孙子真的在炼丹？可是炼的什么丹，散发出如此臭味？”老孙实在忍受不了，干脆将两张符箓捏成团子，塞在鼻孔里。
方犹捏了一点灰烬，在手指上搓了搓，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神色有些严肃。
老孙跟他这几天，从没有见过方犹露出这样的神色，不由的心里一紧，走到他身边道：“老弟，你发现了什么？”
方犹揉了揉额间道：“你还记得之前死掉的人，都是缺少了内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玄灵教的人，选择性的取了他们的内脏，以此来炼丹。据我所知，以人内脏为材料所炼出来的丹，都不是什么好丹，这玄灵教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这事，”老孙摇了摇头道：“老弟你还是听我的吧，咱们跟玄灵教差距太大，纵然老弟你已是先天境，但好汉抵不过人多，玄灵教也不是没有先天高手，咱们不至于跟他们死磕。他要炼丹就炼去吧，只要不在咱眼皮子底子，管他干啥咧？”
方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世上不平事那么多，岂是我们能管得过来的？但身为修行者，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这玄灵教在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如果再回来，我必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