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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凶宅王有点失望的说:“一个会易容的也没有?那咱们怎么假扮老头?”

我干咳了一声:“我觉得你这个提议有点奇葩……”

凶宅王翻了翻白眼:“那你提一个更好的建议出来。”

我想了一会,对凶宅王说:“我建议你先把狐丘的人找来。等他们到了,以老妖等人的本事,要易容是很简单的,就算不用易容,几十个能力强大的狐妖压过去,那些树妖也该投降了。”

凶宅王想了想,点头说:“你的建议也有点道理。不过要想把狐丘的人找来,现在显然不可以,我们得在这条巷子里避避风头。更何况,现在江州外面的迷魂阵还没有完全撤掉,我也不敢肯定狐丘的人能不能收到消息。”

我有点失望的说:“那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凶宅王想了想:“这样吧,等到明天晚上,我试着联系一下狐丘的人,看看有没有回应。”

反正天也已经快亮了,我们也就只好同意了。

折腾了一天,我们几个都有点疲惫,于是有的睡在床上,有的靠在椅子上,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哭。

我打了个激灵,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了。然而那哭声也戛然而止,消失不见了。

我回头看了看,木妖和林白荼还有凶宅王都在呼呼大睡,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心想:可能是我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吧。

几分钟后,我又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而那哭声又出现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哭声又消失了。只有桌上的油灯,还闪着绿色的光。

很显然,外面的是一只鬼。

我已经被接连吵醒了两次,心里有点恼火:做了鬼就可以这么不长眼了吗?专门打扰别人的睡眠。

我在巷子外面,被警察们追捕,我在巷子里面,被鬼魂骚扰。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谁都能来踩一脚啊。

想到这里,我就越来越生气,然后把断剑拿出来了。

这把剑曾经被我扔到房梁上,变成了一次性武器。后来受尽屈辱才取回来,我也吸取了教训,所以向凶宅王请教了一番,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符文。

当然,这个符文我还没有完成。一旦完成之后,剑身上就可以附上一缕我自己的魂魄,到时候,就算我把剑脱手掷出,它也会再飞回来。

我又闭上了眼睛,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再睡着,我在等着,等那哭声响起来,我就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看是谁在捣乱。

然而,我等了很久,那哭声都没有再响起来。

我有点纳闷,难道说那只鬼已经走了?这样等着等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然后就睡着了。

结果我刚刚睡过去,哭声又响起来了。

我又惊醒了,声音又没了。

我有点奇怪,因为这一次我只是醒过来了而已,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那只鬼凭什么判断出来的?

我忽然想起来,当初为了寻找木夭,在各种乱葬岗中过夜。那时候我刚刚修炼导引术有了一点小成就,结果一连几天,一只鬼就没有见到。

后来因为这个事我还请教过凶宅王,凶宅王跟我说,那是因为我修炼了道术之后,身上有一种阳气,鬼魂不敢接近。

难道说,我现在的情况,和当时有点类似?

人在睡着的时候,阳气蛰伏,进入梦乡,一旦醒过来,阳气涌动,就惊动了院子里的鬼魂。他是凭借这个判断我是睡着还是醒着的?而不是靠我有没有睁眼,有没有站起来?

想到这里,我就运用导引术中所教的办法,将自己身上的气息压制到了最低。

我知道我猜对了,因为当那气息近乎于无的时候,院子里的哭声又响起来了。

我缓缓的站起身,试探着向门口走了一步,院子里的人还在哭,没有停下来,我放心了,于是信步走出屋门。

院子里皓月当空,月光下的几口破棺材孤零零的。我看到一只小鬼,身上穿着白衣,正伏在棺材上哀苦不绝。

他分明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骨肉如柴,留着山羊胡子。他哭了一会,忽然又念起来了:“年年葬人人笑痴。来年葬侬知是谁……”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林黛玉的诗唱的这么难听的,即使对方是鬼我也忍不了了。

我把断剑搭在他的肩膀上,淡淡的说:“你怕没人葬你吗?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好了。”

那只鬼身子一僵,哭声顿止。

“这位……这位道友,你能无声无息来到我身后,可见是道术精湛的人,像你这样成名的道士,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孤魂野鬼,可是有点不应该。”鬼魂定了定神,试图和我讲道理。

我听到这里,也有点感慨,当年我被那么多鬼魂要挟,又有谁和我讲道理了?现在我学成了本领,这些孤魂野鬼果然变得文明多了。

实际上,文明不文明,和道德无关,只和实力有关。有的人对你野蛮,一转身就变得文明起来了,那只能说,你的本事还太差。

鬼魂见我沉默不语,哭丧着脸说:“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只是难舍故土,所以时不时回来看两眼。刚才越看越伤心,于是哭了几声,打扰了道友睡眠,实在是抱歉。”

他说了之后,又小声嘀咕:“我也是看你睡着了才哭的,谁知道你睡觉这么浅?”

我笑道:“你把我吵醒了,反倒怪我睡觉钱。你如果做了色鬼,是不是妖怪女人穿的少?”

鬼魂干笑了两声,不敢反驳。

我对他说:“你刚才说什么,难舍故土。怎么?这家棺材铺是你的?”

鬼魂满脸赔笑的说:“我活着的时候,这家棺材铺确实是我的,不过现在不是了。几位道友想要在这里休息,完全没有问题,住多长时间都没有关系。你们不用在意我,哈哈,哈哈。”

他像是念白一样笑了两声,显然笑的很勉强。

我也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我们是客人,住了人家的房子,现在又用断剑威胁人家。

我确定这鬼魂只是一个普通的孤鬼,对我没有什么威胁之后,就把他放开了。

然后我有点奇怪的说:“你死了多久了?恐怕要有一两年了吧?”

我这么说,是因为棺材铺很破败,至少有一年以上没人居住了。

“嗯,一年零三个月了。”鬼魂坐在棺材里面,有些伤感的说。

“这就不对了,普通人死后,人死如灯灭,根本不会形成鬼魂。就算有些鬼魂有怨气,也撑不了这么久。难不成你还会修炼?”

鬼魂苦笑了一声:“我给人做棺材这么久了,虽然不会修炼,但是时间长了,也摸索出来鬼魂是什么了,说到底,就是一团阴气。”

“这么说吧,鬼魂就好比是一块冰。而肉身就像是冰箱。冰块离开了冰箱,很快就化掉了。一缕魂魄想要保存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阴冷的地方,阻止自己化掉。要么……就增加自己的阴气。想要增加阴气,就有两个办法,要么修炼,吸收天地间的阴气。要么吞噬有阴气的东西,比如……其他的魂魄。”

我听到这里,又警惕起来了,看着鬼魂说:“难不成,你吞噬过别的魂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苦笑着说:“道友,看你也是修行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并非厉鬼?在鬼魂当中,吞噬魂魄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就像是人间的杀人一样。”

“就算明天突然宣布,杀人不犯法了,我猜大多数人也是不肯杀人的,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对生命的敬畏,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鬼魂也是一样,普通的鬼魂,是不肯吞噬别的鬼魂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鬼魂:“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鬼魂笑了笑:“我做了一辈子棺材,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长日久,我对阴气,死气这些东西特别敏感,所以我经常在乱葬岗留恋,像是捡破烂一样,捡一些阴气,勉强凑个温饱。”

我嗯了一声,问他:“看样子,你在世上活的也不太如意。不过你魂魄凝实,想要找个孕妇投胎转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你怎么不去?”

鬼魂叹了口气,有些幽怨的说:“道友,你以为我不想去吗?我是没有办法去呀。我心里有执念,每当要降生的时候,那执念就像是一团火一样。让我无法顺利来到人间。”

“我试了三次,就害的孕妇难产了三次,甚至有一个死在了床上。我就想啊,我还是这样苟延残喘下去吧,不要再害人害己了。”

我皱了皱眉头,想起来开始的时候鬼魂确实是在院子里哭,于是问他:“你究竟有什么执念?”

鬼魂冲我说:“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要留个全尸,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