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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总是短暂的,火红的朝阳一如既往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先生,起床了。”孙三牢牢记住了狄春临走时的叮嘱,天刚亮不久,就把狄安从被窝中拖了出来。

    狄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懒腰后,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多时,孙三脸上的烦闷之色就映入了眼帘。

    “一大早就这般落魄,难道是意中人嫁人了?”尽管心中十分明白孙三在为何事而恼,但狄安却依旧忍不住想要调侃一下孙三。

    “啊!不,不……”孙三当然清楚这是狄安在开玩笑,但毕竟年少涉世未深,所以尽管急忙摇头否认,脸庞却依然露出一缕羞涩之色,“其实是……”说到此,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唉!先生,实在是太气人了!”

    “哦?”狄安并未做过多言语,只是无比平静地看着孙三。

    孙三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后才又接着说:“按你昨晚的安排,狄春和李县尉今天一大早就带人查封了杨五家。可是别说抓住昨晚那伙恶徒了,就连里面的假母和都知也都不见了踪影。原本以为他们这次定是在劫难逃,却没想到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尽管孙三越说越生气,但狄安却始终是一副很轻松的模样。他拍了拍孙三的肩膀,微微一笑道:“如此合情合理的事情,有什么值得烦恼的呢?”

    “合情合理?!”孙三忍不住惊呼一句,尔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瞪大,语气也变得紊乱起来,“难道先生早已……那你还……”

    “别急嘛,好戏才刚刚开始呢。”狄安没有想做过多解释的打算,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

    “才开始?”尽管不明白狄安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既然狄安不愿明说,孙三自也不会多问,“那先生……”沉默片刻后,他又开口道,“我能干什么?”

    狄安看了眼孙三,稍稍沉默了一下后才开口回道:“你放心,自然有需要你的地方。不过在让你办事之前,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个事儿。”

    “先生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狄安重重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回道。

    “能说说陆家有什么产业吗?”狄安摸着下巴,不疾不徐地问道。

    一听到“陆家”二字,孙三的目光一下就冷了下来。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回忆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回道:“要说陆家的家业,那在武康可绝对算得上个土霸主。陆家不仅有良田千亩,而且就连武康几个有名的酒肆赌坊也都与陆家有着莫大关系。不仅如此,据说就连东西两市中所贩卖的货物,绝大部分也都是受陆家调度的。”

    “哦?”听完了孙三的讲述,狄安那静若秋水的目光中不由闪烁起一缕微弱的光芒,“那这陆家可是名门望族?”

    “呸。”孙三一脸嫌弃地吐了一口吐沫,满眼鄙视地说道,“也不知那群狗鼠辈十年前干了些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竟然短短几日之间就从默默无名的宵小之徒摇身一变成了家财万贯的巨商大贾。”

    “短短几日……”狄安微眯着双眼,轻声嘀咕了一句,随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微微一闪,十年前,这三个字就像被施了妖术一般,深深扎根于他的脑中难以散去。

    难道是巧合吗?他在心中忍不住追问自己。

    “孙三。”微微愣神过后,狄安的目光又恢复成了往常的平静,“有一件事想要劳烦你一下。”

    “先生尽管吩咐。”孙三重重地抱拳回道。

    “我想知道那四个被杀的差役从进县衙以来所有能被打听到的事,你能办到吗?”狄安也不墨迹,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先生放心,我现在就去打听。”孙三亦不啰嗦,向狄安施了个礼后,就转身大步而去。

    孙三刚走不久,狄安就慢慢地走出了小院。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吕仵作的住处,尽管他在吕仵作那里拿到了那份无比重要的“遗书”,但他依旧觉得还有必要再访一次,一则吕仵作的死与自己有莫大关系,理应前往吊唁。二则,他相信在那里将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按照狄春之前说的路线,他很快就来到了吕仵作住的小院外。虽然时间只隔了一天,但与上次来相比,此刻的小院却显得荒凉了许多。由于事先对狄春有过交代,所以官府对吕仵作的死也只是简单地例行了下公事,并没有做过多的检查,所以房屋内外物事的摆放都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看了眼依旧半遮半掩着的院门,尔后伸手轻轻推开了院门,刚想走进去,一个鬓染寒霜的老者却拄着拐杖就走了过来。

    “郎君这是?”老者在狄安的身前停了下来,带着些许疑惑目光问道。

    “老丈安好。”狄安向老者做了个礼,一脸沉痛地说,“晚辈狄安,惊闻吕公噩耗,特来吊唁。”

    “唉!真是难为你有这份心啦。”老丈摇了摇头,目光虽变得和善起来,语气却是一转,“不过,今早我们已经把老吕安葬了。”

    “这么快?”狄安的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仅仅一天时间就出殡了,这于情于理都难以说通。

    “小辈莫怪,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老者叹了叹气说,“想来你也知道,老吕他老伴走得早,而唯一一个女儿又远嫁他乡,几无音信,再加之在武康老吕除了与我们这几个乡坊社里的老相识还有点交情外,又几无相交之人,所以大伙才狠下心将他草草下葬。不过比起在人世遭受虫鼠之害,早早入土为安也算得上是个好的归宿了吧。”

    “那倒也是。”狄安语气中虽饱含同情之意,但目光却依旧沉着冷静,“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老丈不吝赐教。”

    “小辈无须多礼,直说便是。”老者很是爽快地答应道。

    狄安向老者又行了个礼后,才缓缓说道:“老丈既与吕公相识,定然清楚吕公的处世为人。此次吕公惨遭枉死,不知老丈有何见解?”

    “唉!”老者摇了摇头,又是一叹,“老朽又哪会有什么见解呢,老吕身前从不与人相争,却没想苍天无眼,如此憨厚之人,到头来竟是落得这般下场,唉……”

    “那老丈可清楚吕公身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呢?”虽然没有听到有价值的线索,但狄安依旧耐着性子问道。

    “你这话官府的人也问过。”老者捋了捋胡须,缓缓地回道,“不过老吕这几天都和我们在一起,实在是没什么可值得说的地方。”

    虽然从话面上看,老者的话语没有多少有用的地方,可是在狄安听来,这里面却是大有文章。他的脸上虽依然平静无奇,但心中却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已经离他想要找的那个答案不远了。

    “原来如此。”狄安装作了解地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吕公身前对晚辈有大恩,此次本就专为操办吕公安葬的一切事宜而来,却不想老丈们早已将吕公后事安排妥当了。但恩情未报,良心实在难安。还望老丈给晚辈一个机会,让晚辈替吕公好好答谢你们。”

    “小辈言重了。”老者摇了摇手,一脸和蔼地说,“老吕要是知道你有这份心,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安息了。至于答谢嘛,那可就太折煞老汉了,老汉还希望百年之后能有脸面去见老吕呢。”说着,眼见狄安的脸色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老者语气便立马微微一软:“不过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去见见老谢,他可是我们几个中最和老吕谈得来的呢。而且就在出事前几天,俩人可没少私底下聚会呢。老吕出了这档子事,我们虽说也悲痛万分,可老谢却因此身染沉疴,尽管他是武康的名医,可是对自己的病却也只能听天由命啊。”

    一听到“名医”二字,狄安的目光忍不住一闪,他连忙追问道:“不知谢公家住何地?”

    “莫急。”老丈一脸慈祥地笑道,“老汉这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