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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刚一走进乐南坊,欢歌笑语,丝竹管弦之声就如无处不在的轻风一样在耳边不停地飘来飘去。

    狄安随意地扫了眼四周热闹的景象,尔后看着一副怯生生模样的孙三,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佛家常说:“‘以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你我如今好不容易来到这“极乐”世界,岂有辜负这良辰美景的道理?”

    “极乐?这里!”尽管孙三对佛家不甚了解,可他也明白佛门弟子是要遵守清规戒律的,因此这个花柳之地怎么能与佛门相提并论呢?

    “难道这里的人不都很快乐吗?”狄安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反问了一句。

    “那是……”孙三想要反驳,可张开嘴后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

    “好啦,不闲扯了。”狄安拍了拍孙三的肩膀,“说说那四个衙役是在哪一家出的事吧?”

    孙三点了点头,回忆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好像是,是杨五家。对,就是杨五家。听说,它可是武康最好的风月场所呢。”

    “那就是前面那家吧。”狄安指着前面一家装饰豪华的宅院说道。

    “多半是。”孙三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一路走来,可也就属它最气派了。”

    “我记得你曾说过,四个衙役的死和陆家有关。”狄安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问道。

    “对。”一听到陆家,孙三地眼神立马一冷,“据说,陆家二公子可是杨五家的常客。”

    “哦?”狄安正想说话,目光却瞥到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妇女小跑了过来,口中的话也随之吞了回去。

    “哟,这位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胖妇一上来就对着狄安行了个礼,尔后也不等狄安说话,就朝后喊道,“安红,翠花迎客啦。”紧着,两个女子就一扭一摆地走了出来。

    “假母可真厉害啊,这里前几天才发生一起命案,可你的生意却是依旧这么红火。”看着老,鸨那一副笑里藏奸的表情,狄安亦是毫不留情地调侃道。

    一听到狄安说出“命案”两个字,假母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僵。不过她倒也懂得应变,仅仅一瞬间过后,脸上的笑容又绽放了开来:“公子是怕奴家在价钱上欺负新客吧,你放心,这都是其他家的规矩。在奴家这儿,可不分什么新旧呢。”

    “哦,是吗?”狄安淡淡笑道。

    “公子快进去找一方席位吧,一会儿奴家的掌上珍珠佳弘可是要出来表演呢,她可是我们武康的都知呢。”见狄安没有再纠缠那些扰人的事情,假母又开始笑得像花儿一样。

    “难怪啊。”似是被将要出场的名妓挑起了兴趣,狄安的脚步顿时变得急切了起来。

    ……

    进入大堂后,狄安和孙三就寻了一处角落坐下。

    “先生。”孙三迅速打量了圈大堂四周,低声道,“这里的人在武康可大多都是非富即贵呢。”

    “所以陆家的二公子经常来这儿也是很正常的咯。”狄安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看来看去。忽然,他似是发觉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心中登时闪出一个疑惑:怎么感觉这些人都在看我啊?

    “这位郎君。”正当狄安暗暗猜测原由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醇厚的声音。他立马循声看去,原来是身前不远处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在给自己说话。

    “郎君有何指教。”狄安朝着书生施了个礼道。

    “不敢当。”书生回了个礼,而后规劝道,“郎君还是另寻一方席位吧,你那儿不吉利。”

    “此话怎讲?”狄安眼睛微眯,心中闪过了一丝猜测、

    书生没有立马回答狄安的问题,而是侧脸扫了一圈四周,见没有侍婢关注他们后,才把位置朝狄安挪了挪,压低声音道:“前几天几个衙役就是在你那儿被打死的。”

    “哦?”狄安的眼睛微微一眯,目光顿时变得明亮了几分,“不是说他们是因为被歹人盯上了钱财才导致的杀身之祸吗,毛贼们又怎会如此莽撞在大堂中杀人呢?”

    “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书生显然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主儿,张开的嘴巴就像打开了堤坝的洪水,想要拦住就不是什么容易事儿了,“在下那日可也在场呢,亲眼看见那四个衙役是被这儿的打手给活活打死的。”

    “哦?”狄安摸着下颚,盯着大堂前遮挡住戏台的帷幕,问,“这里恐怕不仅仅只是一家风月场所那么简单吧?”

    “郎君好见识。”书生点了点头,又压低声音道,“此处的来头大着呢。”令人奇怪的是,刚刚还恨不得将腹中的事情一咕噜儿全部吐出来的书生,说到此处却是迅速草草带过,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不过。”书生接着话题一转,“那四个衙役倒也真有几分蛮横,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弄得一些钱财,竟然跑到这儿来耍威风。那一天许是酒喝多了,竟然耍横要佳弘姑娘来陪他们。郎君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恬不知耻之人!明明是几个胸无点墨的莽夫,竟然跑到这儿来扰了佳弘姑娘的清静,真是吃了雄心豹胆啊!不瞒郎君,就可惜当时没有找到一个物事,否则的话,在下定然也要狠狠教训一下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三岁就踩死过一只小强,五岁就骗过隔壁老王,灭绝人性的……”

    书生越说越来劲儿,就连一向处事淡定的狄安也有些受不了了。他向书生抱了抱拳,道了一声“告辞”后,就起身匆匆离去。

    刚一走出大堂,安红和翠花就迎面拦了上来,还不待两人开口,狄安就装出一副尴尬模样,抢先说道:“囊中羞涩,改日再来。”

    “公子不必担忧。”安红和翠花听了狄安的解释后,却依旧没有想要放行的意思,“我家娘子有请。”

    一听到素未谋面的佳弘想要见自己,狄安的脸上虽很“配合”地露出了几分吃惊的神色,可心中却是忍不住一沉。“两位……”似乎一时间难以消化掉这个“喜讯”,就连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起来,“不是在开玩笑吧?”

    “公子这边请。”安红伸手做了个请势,字面上虽说在请人,可语气中却透着几分强,迫的意味。

    狄安眼睛微微一眯,没有丝毫想要理睬两人的意思。眼看两侍婢就要动手,他的眼睛却突然一睁,而后态度迅速一转道,“既然佳人有约,在下又怎敢不从。不过,空手前去终是不好,不如……”

    话未说完,一旁的翠花就抢断道:“那就请公子的小奴去办吧。”

    “这样最好。”狄安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着孙三说,“去吧。”

    孙三也感觉出氛围隐隐有些不对劲儿,他没有立马点头答应,而是皱着眉,有些犹豫地回答:“先生,我……”

    “快去。”狄安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冷,孙三只好咬住了嘴巴,埋首而去。

    “走吧。”孙三刚一离开,狄安就率先向内院迈开了步子。

    不多时,经过了几个弯曲的走廊后,三人就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中,与大堂的刺耳嘈杂相比,这里无疑显得太死气沉沉了。

    “公子,请进。”翠花和安红一边轻轻地推开房门,一边说道。

    房门刚一打开,一股刺骨的冷风就迎面扑来。此刻虽是白昼,可房内却是黑黢黢的。与其说这是一间房间,倒不如说是一处坟墓更为妥当。

    见狄安站在门口没有行动,两侍婢还以为他害怕了,正要开口催促,却不料狄安竟一脸轻松地跨进了房间。

    嘭!

    狄安刚一走进房内,身后的大门就被重重关上了。紧着,房内燃起一缕犹如鬼火般的光亮,随即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房内响起:“狄安,恭候多时了。”

    “不用装神弄鬼,我们还没到要见面的时候。”虽然一开始就被人挑明了身份,不过狄安的神情却是没有一丁点儿变化。由于房内光线太暗,所以他也不管对面在说话的是谁,只是自顾自地坐在地上,单手撑着下颌,倒有几分懒散的味道。

    “果然是牙尖嘴利之徒。”见狄安身处危境却没有一丝慌乱,神秘男子显然有些不悦。不过沉默有顷后,他又接着说道:“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请”你来此的意思吧?”

    “当然。”狄安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道,“这个时候你们除了向我俯首投降外,还能干什么。”

    嘣!

    狄安的话还没落地,房间内就倏地响起了一道物体碎裂的声音,而后只听神秘人厉喝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语刚一脱口,昏暗的房间顿时燃起数道亮光,一个藏在屏风后面的人影就立马映入了狄安的眼帘。

    不过,他并没有心情去仔细打量人影。因为随着房间明亮起来,六个打手打扮的壮汉也一脸恶样地围了上来。

    看见打手们有的手持木棍,有的手持大刀,狄安的脸上虽看不出一丝慌乱之色,不过心中却是有些沉重。毕竟,对于这些亡命之徒来说,杀死自己可绝不是什么难事。

    打手们的脚步越来越近,骇人的杀气就像一张细网渐渐缚住了狄安的身体。

    “永别了,狄安。”看着那越扬越高的刀棍,神秘男子那犹如寒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