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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韫悉牵着纳兰芷水的小手正向大殿走去,他目视阶梯上的建筑,察觉到了纳兰芷水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轻声说道:“紧张吗?”

    “我……有些……”

    “十二岁时第一次跟爹一起上朝,我紧张的一夜都眠,甚至站在这阶梯上不敢前进。我爹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来领我惊讶,平日里他定要教训我几句,而那次是他第一次鼓励我。”

    “后来呢?”

    “多来几趟就习惯了,后来朝堂上出现了一个姑娘,皇上对她甚是喜欢,封其为渝贤郡主。等会你便能见到上她了。她是我的小叔最小的女儿,对我而言,更不能输给堂妹吧。”

    “可……你做的这些心中并不快乐……大家都对你毕恭毕敬的,而且也不用担心钱用完……”纳兰芷水小声说道,她想到在马车上她的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似乎没有明白。

    纳兰荣阙对她认真的说:“你嫁给韫悉之后便是梁王妃了,再也回不到纳兰家那般单纯的环境了。以后你说的话,做的事情,见的人都要三思而行,你若是做错了事情会牵扯到韫悉,甚至是纳兰家。”

    纳兰芷水心中很疑惑,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如她所见,她在梁王府的这些日子里,她都养身子,也并没有感到什么危险。虽然在书海听谢韫悉与官员们议事,但也没什么问题。

    谢韫悉听到她这番话,说道:“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我是江湖儿女,虽没什么声名,但也自由自在。”

    “江湖儿女无家可归……”纳兰芷水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当王爷好。”

    谢韫悉听后笑了一声,“我以为你能理解我。”

    纳兰芷水疑惑地抬头看着他,他们进来大殿之后。皇帝正襟危坐在大殿正前方,两边站满文武百臣,除此之外就练皇子皇女也站在大殿上,见他们进来之后都饶有兴趣的小声议论起来。

    殿堂上只有丞相林晗泽看着纳兰芷水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他盯着谢韫悉的一举一动,谢韫悉也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老丞相年过花甲,朝堂上他站在谢韫悉的对面,从太皇帝开始便在朝廷辅佐,在皇家拥有一份特殊的地位,可皇帝却偏偏只给谢韫悉赐了一个位置。老丞相也并没有跟这个年轻的人计较什么,他的目标自有其人。

    “这……纳兰家的姑娘真是天仙下凡……”

    “是啊……确实与梁王般配……”

    纳兰芷水感觉大家的目光更加地紧张起来,她抓这谢韫悉手的手心渐渐出了汗。曾经的她假扮成谢韫悉的侍卫混进宫中来玩过几趟,虽早就熟络了宫中场景,可这一次的主角是她,她从未像这样一般,在大家瞩目中行走。

    皇上谢亦辕看见纳兰芷水不禁眯起了眼睛,他心有所思。

    “诶诶……皇兄~皇兄!这梁王妃不是他的侍从吗?以前我们还一起玩过。”说话的人年仅十二岁的五公主谢楚昕,她拽拽了站在她身旁的皇兄谢楚谦,他们两个同为林贵妃的孩子。

    谢楚谦笔直的站在原地,他手轻轻碰了碰谢楚昕的手腕,小声说道:“身着华服,面施脂粉,你也能认的出来?”

    “皇兄你可真笨!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谢楚昕向后退了几步,忽然蹦了起来。虽然在人群背后,她这么一蹦,吸引了纳兰芷水目光,她看见这个淘气的公主对她露出微笑。

    谢楚谦吓的赶紧拉住他妹妹:“大殿之上不是淘气的时候。”幸好人们的目光在纳兰家身上,她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你看啊,她笑了,她还记得我!”,谢楚昕乐呵呵的偷笑。

    谢楚谦转眼看去,一时间楞着原地。

    谢韫悉看到五公主这么一倒腾,他看了一眼纳兰芷水,随后咳嗽了一声。

    这时候,跟在他们身后的纳兰荣阙进了大殿,他手握着长杖,形式像佛教僧人手杖但又有不同。从外表来看这是木质的长杖,首部类似战戟,剑角指天,身边绕环。这种形体的东西皇上从来没有见过,一时激发起来他的好奇。

    纳兰荣阙头束银质长冠,冠形似云中宫殿一般,挑出的“飞檐”垂下挂着一串白珍珠,细看这珍珠并非全白,表面上的泛着五颜六色光。不仅如此,他的胸前腰间都配有同类饰品,他每走一步,身上银与珍珠碰撞出的声音发出令人悦耳的声音。他身后跟着小叔纳兰凌云,与长子纳兰旭懿,他们三人皆为纳兰家独特的穿戴。这一袭以白色为主的礼服与谢韫悉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群臣开始议论一起来。

    而谢语却独自站在大殿外,唯独他没有进去。他转身看着台阶下的站着官员,曾经的他也牵着一个姑娘走进这个大殿,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与现在打不相同。

    纳兰荣阙正想跟着谢韫悉一起行礼,只听闻皇上一声:“纳兰家免跪礼,赐座。”

    纳兰荣阙一愣,他抬起头来看着坐上位者,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面圣,而这次非比寻常。为了迎接皇家的邀请,纳兰家所有的男子都参与了册封典礼。皇上知道纳兰家跪拜天地父辈的礼节,特意赦免这引发了大臣的惊愕。

    林晗泽向皇上拱手说道:“皇上,这样是否……”

    “无妨。”皇上好似都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林晗泽看着皇上谢亦辕的目光中那一份震撼,他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自上次见面还是数月之前,在领略过纳兰家的笛音之后,再次为之震撼。曾经只在玄乐宫中的古画中见过纳兰国师,画中的装扮与纳兰荣阙无不一二,那一种凄厉的白色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贫贱,反而给人一种超然脱俗,不沾尘埃的气质。

    遥想百年前开国家主为什么会如此重视纳兰家的人,谢亦辕心中好似有了答案,纳兰家拥有开国皇帝的金印,拥有特批的朱砂,其家族中并没有一人在朝为官,也极少的拥有特权的家族。如果他能入朝为官,是否能够……

    谢亦辕这么盘算着,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谢语的背影,一时间他竟然有些疑惑,谢语这家伙竟然会为了给他儿子迎娶一个纳兰家的女子,宁愿被削官去爵,成为了庶民。在他重归朝堂再次走向巅峰的时候,提早结束他的仕途。

    谢语这么做就是为了换来皇帝的给谢韫悉与纳兰芷水赐婚圣旨。谢亦辕一开始认为他以此为借口,其中暗有目的,便以念及他是自己的亲生哥哥,让他搬入宫中生活,实则是为监视他。虽然无法在回到东宫,另选府邸都无所谓,而谢语偏偏选择了百年没有开放多的玄乐宫。玄乐宫自开国皇帝薨之后在也没有开放过,历任皇帝下令都不得靠近这宫殿,甚至连个打扫卫生的下人都没有进入过。玄乐宫特别清冷……亦或是说凉薄,纳兰国师曾在玄乐宫去世,或者是因为这样,渐渐有了还残留着国师的一缕幽魂的传说。

    谢语原本在自己的王府除了陪同他一段时日的高公公之外,再无其他的宦官,梁王府上基本全是从外聘请的仆人,搬到了玄乐宫之后,也只有高公公一人陪伴他。而这些年,他独自将玄乐宫打理的干净,修缮了损坏宫殿,包括布置宫内的园林景观,将宫中成千上万的书目竹简一一收拾的井井有条,事无巨细皆由他亲自完成。

    谢语每日如隐士一般生活,读书、练武、修缮、整理书目,甚至在宫中内开辟了一小块田地依四季耕种。谢韫悉偶尔会借着早朝入宫的机会悄悄地与父亲见见面。大家都是说谢语演戏,谢语生性嚣张跋扈骄奢淫逸与他现在的表现判若两人,怎么可能会说变就变?

    而谢亦辕对此感到十分好奇,他也亲自去玄乐宫,当看到谢语亲自耕地颇为震惊。谢语的动作很熟练,而且做的很好。他心中感叹曾经的东宫之主,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竟然能够过的如此平凡。

    谢语每日膳食很清淡,除了礼服之外衣着都很普通。连姑娘都不招惹,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从没有走出玄乐宫。一开始的质疑之声如江水而来,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对他的意见也慢慢消失了。

    这些年来,谢亦辕对他没少试探,在谢韫悉没空上朝的时候,特意批准谢语顶替他来。谢语每份送出宫的信件或者家书都会由谢亦辕亲自审查一遍。

    在批改奏折的时候,让他来书房研磨朱砂,故意透露政事于他,甚至询问他关于储君之位的事情。每当这时候谢语便会避而不答,亦或者是告诉他自己心向往求道,这些他已不再追求。

    谢亦辕心中明白,自己的政治能力远不及谢语一半。早年间因为叔父谢涟摄政,才能完全权衡太后与林丞相的势力,而在叔父去世之后,他都依赖谢语,当谢语做出这种选择之时。谢亦辕再无依靠,虽然朝中有自己的势力,但他的优柔寡断无法左右抉择性格仍另他烦恼。

    他害怕自己会如他的这两个哥哥一般,一个卷入权力斗争中失去年轻的生命,一个成为庶民失去自由。

    就这样放过他?谢亦辕心中这番思索,他对谢语的猜忌不仅源自于林丞相,也来自于自己的不自信,他真的怕哪天谢语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凭借自己的能力根本对谢语没办法,而他的心中确实对谢语不想做任何抗衡。

    册封大典进行的很顺利,因当日是婚礼还需要准备,皇上谢亦辕没有久留纳兰荣阙,只是择日再进宫来聊聊。对于纳兰家的事情,他的确是很有兴趣。他遣散身边太监宫女,独自一个人在宫中走走,无意间来到了玄乐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