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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别怕,我……不对,爹爹不会卖了你的。家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咱们这叫相依为命。你去再拿一个碗过来。”

赵万年有些心疼的笑了一下,大手揉了揉落落的头发,不禁皱起来了眉头,那哪里是头发,摸着像松针一样,扎人手的厉害!

落落听赵万年这么说,乖巧的点点头,就跑了出去,一会的时间,又拿了一个更破的碗,简直比桌子上放中药的那只碗还要再破一些。

“唉!”

赵万年看了一眼便直叹气,哎呀妈呀,这个家到底是有多穷,难不成老天爷是要安排他领着孩子去要饭?

“给,落落吃了吧!”

赵万年索性把那只破碗给放下,拿着玉米糊糊递给了落落,落落盯着赵万年手里的玉米糊糊直吞口水,却还是摇着头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落落不饿,落落不吃,爹爹身体不好,给爹爹吃!”

赵万年笑了,身体不好吃这个有什么用啊!

“来,和爹爹一起吃!”

赵万年说着,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把碗直接塞进了落落的怀里,这招果然奏效!

落落端着碗咕噜咕噜的把玉米糊糊给喝了一个精光,还不忘把残破的碗舔舔。

赵万年的一口糊糊却卡在喉咙里难以下咽,一下一下的拉的他喉咙疼。

这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赵万年皱着眉头,心疼的看了落落一眼,然后翻身又躺在了炕上,他这才嗅到这炕上的被褥有一股酸臭难闻的味道。

这味道很冲,只要靠近,都会被刺的头疼,赵万年忍着难受,将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然后闭上了眼睛。

赵万年身子还很虚,这个时候他太想躺一会了。迷迷糊糊的还没有睡过去,正在思考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听见落落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跑出去,然后蹑手蹑脚的爬上炕,倒在赵万年的身旁。

落落还是害怕,也不敢离赵万年太近,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边,险些要掉了下去,突然就感觉身后有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将她给捞了回去。

今天的爹爹好奇怪,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了?

落落顿时间睡意全无,滴溜溜的大眼睛转着转着,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后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倒在赵万年怀里,落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从小就被人骂是赔钱货,娘在很早的时候就扔下她和爹爹,跟人跑了,她一直被爹爹嫌弃,什么时候被这样抱在怀里过!

落落想着想着,眼泪便从眼角滑落了下来,赵万年的大手在背后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落落大胆的朝着赵万年的怀里又缩了一点,然后才笑着睡过去。

梦里,落落没心没肺的笑了,还流了好多的口水。

太阳逐渐的偏西,赵万年从睡梦中醒来,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巧的小东西,虽说浑身上下骨瘦如柴,但也生的好看。

赵万年笑了一下,在落落脏兮兮的小脸蛋上轻轻一吻,将胳膊从落落的头低下轻轻的抽了出来。

穿上鞋,赵万年的目光在家里扫视了一下,最终落在了床底下,他俯下身,从床底下拿出来一个铁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九块钱的毛票还有一些肉票和粮票,这是已经死了的赵万年的全部积蓄。

赵万年拿着这些东西出了门,在路过村东头时,一面土墙上的大字格外显眼——“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

他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去了村东头的朱屠夫家里。

那个年代,刚刚经历了勒紧裤腰带还债的三年自然灾害。人们都饿怕了。虽然政策还是抓的很紧,但是听说已经有的地方偷偷实行包产到户了。对于家里杨店鸡鸭鹅狗的“资本主义尾巴”,村干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锅饭大家都吃不饱。

朱屠夫是苟家湾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先圈起了猪圈偷偷养起了猪。在十里八村敢这么顶风作案的也是独一号。

因为胆大,朱屠夫成了全村老少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家里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听说年前还去县城置办了一个大件——缝纫机。

赵万年没有犹豫就进了朱屠夫的家里,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走进院子里,朱屠夫一只脚踩着猪肚子,另外一只手拿着杀猪刀,一刀一刀的落在猪身上,目光凶狠异常。

“二哥,杀猪呢!”

朱屠夫听到有人说话,一转眼就看到了赵万年,他狠狠的瞪了赵万年一眼,拎起来杀猪刀就要赶走他。

“出去,出去,别在这碍眼,要借粮就去别人家,我家可没有粮食再借给你了!”

赵万年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欠了赌债还不起,媳妇跟人跑了,自己没本事吃不起饭就整天的在村里借粮借钱,还从来不还。

这十里八乡的见了赵万年,可不都躲着么!

“二哥,你先别生气,我不是借粮,我是来买肉的!”

“呦呵?买肉?”

朱屠夫鄙夷的目光在赵万年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这破破烂烂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买得起肉的人啊!

“今儿太阳是打哪边出来了?怎么着,还想赊肉啊,你还得起吗?”目光上下打量着赵万年,嗤笑一声,还吃肉?把你家那倒霉丫蛋子卖了,也不够一锅猪下水的。

赵万年也不动气,自己在村里的名声啥样心里有数。

“我带了钱了,肉票也有,你看。”赵万年把钱和肉票掏出来,几分几毛的票子在手里有一沓厚。

朱屠夫一看赵万年手上的票子,眼睛马上就亮了,可屁股刚挪窝又坐了回去,不耐烦的道:“拿走,拿走,你有钱老子也不卖给你,赶紧滚,乡里乡亲的别逼着我撵人啊。”

像赶苍蝇一样愣是把赵万年轰了出去,他担心赵万年这钱是坑蒙拐骗来的,犯不着为了一斤半斤的肉钱惹上官司。

院子外的赵万年一脸无奈的苦笑,转道又去了不远的别家。

十几分钟后,赵万年手里拎着一只大公鸡,肩上扛着小半袋玉米面,裤腰里还别着一罐头瓶的瓜子油一摇一晃的从朱屠夫家里路过往村子中间去了。

朱屠夫猪还没杀完,看到门口影子,就连忙跑出来看,猛地一抬头,看的他大跌眼镜,嘴里嘟囔道:“狗日的还真有钱啊。”

回了家,赵万年先把大公鸡给宰了。

拿到门口,农村家养的大公鸡真是不好弄,好在中午吃了几口玉米糊糊,不然还真没力气杀鸡拔毛的。赵万年把大公鸡收拾利索,剁吧剁吧就给放在大锅里炖上了,家里穷的也没有什么佐料,就放了一点盐,还是慢慢的炖出了香味。

一小袋玉米面他打算用来蒸馍馍,和好了面拿毛巾一盖,面盆就放在炕上发着。

炕头上的落落还睡的正流口水呢,赵万年就没叫孩子起来。在炉灶里添点柴火让鸡继续炖着,这大公鸡要多炖一会才熟烂,好吃。

他把火弄好,在院子里转了转,找到一个破钩子,一把铁锹,还有个破胶丝袋子就出门往村东头的田埂走了。

刚才去朱屠户家里虽然碰了钉子没买到肉,倒是让赵万年看到了田埂那边的稻田水坑了。

夏天的傍晚热气还没有散去,稻田旁边更是水汽蒸腾,散发出一阵阵潮湿的热浪,伴随着的更是一股股腥臭腐烂的味道。

夕阳下,站在田埂上的赵万年,背影被拉的老长。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嗯,这不是鱼腥味,这就是铜臭味,妥妥的钱的味道啊,哈哈。

真让赵万年猜到了,家家户户的大小劳动力都忙着给公社出工挣工分,哪里会有人想到来着稻田里捉鱼呢。“棒打狍子瓢舀鱼”从前赵万年只在电视里看到的情形,如今真的出现了。

这真的是天赐的商机啊,赵万年顾不得身上还隐隐的疼痛,赶紧找到一个黄鳝洞,用铁锹捅了捅洞的周围,看看土层的硬度。

真是天助我也,这里的黄鳝根本不像后世那样麻烦还得用鱼钩,做诱饵。直接往洞里灌水,把黄鳝就能冲出来呀。

赵万年看了看四下无人把上衣脱掉,光着膀子说干就干。用铁锹往洞里一下一下的灌水,

没几下,黄鳝洞里的水就漫了出来,随着水出来的还有一条惊慌失措的胖胖的黄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