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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晚上的看不怎么清楚,第二天程未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顾息铓抓回来的是一头成年的山几。

    一双倒八的羊角朝后微微弯曲,体格健壮,下巴上还有一戳胡须。程未看着那头被拴在鸡棚旁边的山几,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是头正值壮年的公山几,目测得有百来斤。那片极高极陡的岩山下有一大片草地,所以这群山几就一直没走。大概是因为离村子很远的缘故,普通人爬上那岩山已经呼吸不畅,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要跟上它的速度了。

    何况顾息铓抓回来的还是活的。

    “那头山几还没死,要不我们拿到县城里卖了吧?”程未端着碗一边说一边戳着碗里糙米煮的粥。

    “不能吃?”顾息铓有些意外,他偏了偏头往外看,可惜他追了那么半天。

    “能吃……”程未顿了顿才说。他很想和顾息铓说这东西非常难得,肉也好吃,要是卖到县里去,就不是几文钱的事了。

    重点是即使宰了,顾息铓又吃不出味道,这么大一头吃不完还得送人或者腌了存起来。到底还是便宜了别人,他这个出力的人却是连腥下嘴都享受不到。

    “那就杀了吧。”顾息铓想了想说:“把那个角留着,挺好看的。”

    程未还想再开口,就看到有人从院子外边走了进来,一身深蓝色的料子和桐花村普通人穿的灰褐色的衣衫明显不同,来人正是刘家主宅的管事姚广。

    “有人在家吗?”姚管事站在院子里叫了一声。

    “在家的姚管事,”程未连忙站起来,他走出去说:“正吃早饭呢,进来坐吧。”

    姚广也不拘束,他看到堂屋里顾息铓也在,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程未跟着进来,去厨房里端了一份碗筷出来。

    “没什么好菜,姚管事将就喝碗粥?”程未把碗筷放在桌上,就要去盛粥。

    “不必忙活了未哥儿,我在家吃过才来的,主家怕我来晚了赶不上,才在饭点踩了你家家门。”姚管事生得富态,这会儿笑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和气,他把凳子从饭桌前挪到门口坐了,意思是就不阻碍他二人吃饭了。

    程未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顾息铓,不太明白姚广的意思。

    “昨晚我从山上下来看到的那个人是你?”顾息铓倒是停了筷子,他偏头看着姚广说。顾息铓的记忆力格外的好,特别是对人。职业使然,即使看不到人脸只看到身形,他也能认得出来。

    “顾生好眼力,昨晚正是我。”姚广也不避讳,他笑着说:“昨晚见着你从山上下来,肩上扛着个大物件,想着该是猎到了好东西。我家老爷好这口,特意嘱咐我一早过来,希望未哥儿能够将那头山几卖给我,价钱比照县城市价一斤十五文,两位觉得可以吗?”

    一斤十五文那是宰杀后的价格,镇上的猪肉一斤十二文,所以这个价格确实只多不少了。

    顾息铓听了看了一眼程未,坐在对面的人捏了捏筷子然后说:“总归是你猎到的,你说了算。”

    “那头山几可以卖给你,但是我要留四条腿和那两个角。”顾息放下筷子说。

    他虽然尝不出味道,但是程未可以。桐花村离镇上远,哪怕是有钱,想要吃上一顿肉都要劳神劳力的。至于那两个角,就是他自己的爱好了。

    听了顾息铓的话姚广面上却露出了一丝为难来,他迟疑了一下说:“四条蹄子倒是无所谓,只是那角能否一并卖给我,钱不是问题。”

    程未有些意外,山几的角虽然好看,但是县城里不是买不到,刘家怎么忽然想要这东西了?

    “实不相瞒,”姚广忽然笑了下说:“我家老爷的哥儿明年开春就要结契了,对方是抚州家的小子。我家老爷正给小少爷筹备随嫁,镇上县城里的东西都看了,我家老爷不甚满意。更何况这山几极其难得,这角保留得如此完整的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还望你们两人能割爱了。”

    既然是要置办嫁妆用,顾息铓就不好再留着。人是办喜事用的,他要是想要自己还可以再去抓一头。

    “恭喜了,那山几姚管事尽管带回去就是。”顾息铓说着,三两下喝完粥利落的收了碗,把人带到了院子里。

    “刘家的喜事还在筹办之中,还请你二人暂时不要说出去的好。这山几我晚上叫人来抬回去,劳烦你二人再照看半日。”

    “我们省得。”跟在身后的程未点点头,目送姚管事出去。

    到了晚上,果然姚管事带了四个人把那头野山羊抬了回去,他们还带了杆秤过来,当着两人的面称了,一共一百二十五斤。刘家的向来大方,姚管事当场付了银钱。

    “姚管事,这也太多了些,一文十五斤那是肉价,这山几杀后怕也只就百斤出头,值不得这么多。”程未看着姚管事拿出来的二十两,连忙推拒道。

    姚管事让来人拿出一锭银子,又另外数了十大串文钱出来,并排放在桌上。

    他乐呵呵地说:“未哥儿不必客气,今日早上就说过这山几的角算是另外买的,我家老爷说了这置办的是喜事用的物品,不得与你讨价,这银钱你好生收着。那四条蹄子,等明日宰杀了再送过来。”

    姚管事说罢也不再留,他提着灯,照着四个人一路将那头山几抬回了庄子。

    程未将人送出院子,才回来看着堂屋桌上的二十两,姚管事特意把其中十两换成了文钱,怕他二人使用不便。

    “你赚钱了啊,我给你找个东西收起来。”程未看起来很高兴,他原本就想让顾息铓把它卖掉,现在不用千里迢迢运到县城,省了很多功夫。

    “不用找了。”顾息铓摇摇头,他说:“你收着。”

    程未愣了愣,他半晌才说:“银钱这种东西你还是另外收着的好,万一以后……”

    “没有万一,”顾息铓打断他的话,昏暗的灯光下他看着程未说:“没有那种万一。”

    他知道程未想说什么,无非是万一以后他们没能过到一处,等他走了这银钱还是他的。

    从那天吻了程未以后,顾息铓就打消了一开始和程未假装结婚的想法,他说不上程未哪里好,但是这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了。

    程未好不容易明白顾息铓的意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顾息铓拿着那银钱提灯进了房间。他迟疑了一下,站起来跟了上去。

    只见顾息铓把灯放在一旁,伸手掀开了他的床板,把那银钱放到了他原本剩下的二十两旁边。而床板下边,赫然已经放着顾息铓之前做短工所得的那一两二文。

    程未的脸顿时一黑,顾息铓什么时候知道他把银子藏在那儿的!

    “银子藏在这儿不安全,改天找个箱子装了另外锁起来才好。”完全不知道程未已经炸毛的顾息铓一边盖好了床板一边对他说道。

    这才叫做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程未一手掩着面想。

    小两口正为了这笔意外之财开心,桐花村却陷入了一股焦虑之中。村长家里,他与里正二人坐在正位上,下边坐满了桐花村的村民,每一个人都是正值壮年体格良好的一家之主。

    “村长,这事不能再等了,赶早和未哥儿说,让他搬到别地去住一段时日。”沉闷的屋子,忽然有人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