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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

    好在,还是有不少人记得她的模样的。经过的一个阿姨正要出去买菜,认出了许筱筱,好心地带她回了家。

    “筱筱,你咋穿着病人的衣服搁这待着?”

    许筱筱:“说来话长······被‘狗’追了······”

    “可怜的孩子,这附近别的不说就是狗多!你还记得住你家对面那个王大叔不?一个月前被狗咬了一口,结果就没了。啧啧,死得可难看了,他家的小孩都给吓哭了。你还算幸运的,只是受点惊吓,擦破点皮······对了,你打过疫苗没?”

    “······”许筱筱摸着鼻子,任由好心阿姨上下查看身上有没有明显的伤口,“没有被咬着,医生说不用打了,检查后没问题就让我回来了。”

    “那咋还不把衣服还你呀,这么单薄的衣裳······”

    “老板娘,快看看你家谁来啦!”

    许女士正握着大菜刀,在从猪的大腿骨上艰难地剔着肉。听见有人叫她,利落且快速的一刀将粗壮难砍的腿骨劈成两截,统统丢入了铁桶里面炖着。里面是浓香四溢的雪白骨汤,咕嘟咕嘟地翻滚沸腾。

    “屁!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打搅老娘赚钱!”许女士嘴里大声念叨着,但还是毫不将就的将手上的油腻血迹擦在围裙上,快步走出去。

    此时还未到吃饭的点,店里除了摆放整洁的桌子椅子,就没有多余的东西了。背对她的一个年轻的女孩,扶着一个大妈坐下。“阿姨,谢谢您带我回来。您坐下喝点水。”

    许筱筱给好心的阿姨倒了杯茶水放到桌子上。

    “不了,不了,还要去买菜呢。不然好的菜都要被那些老东西抢走了。就不坐了。老板娘啊!你家宝贝女儿回来了!”阿姨摆了摆手,提着菜篮子要走,临走的时候还是将许筱筱给她倒得茶水一饮而尽。“嗯,筱筱倒得茶还是这么好喝!”

    “筱筱?”身后传来许女士惊讶却欣喜的声音。

    “妈!”

    许筱筱想着冲上去抱许女士,却被许女士一根手指抵住了额头,许筱筱长臂大张远远停在了距离许女士一臂之远。

    “臭丫头,不是跟你说了电话联系就好了,不要轻易随便回来的吗?还有···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住院了?”

    许筱筱:许女士果然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嗓门十分优秀!

    “伤势重不重?”

    “伤在哪里了?”

    “哎呦!你想要急死我呀!快说!”

    “妈妈,您问了这么多问题,您到底想让女儿回答哪一个啊?”许筱筱笑嘻嘻地将许女士抵着自己头上的手指拿下,轻轻握住。“没有受伤,就是······”

    许筱筱想到了刚刚报复性地说被‘狗’追了后,好心阿姨替她骂了半天那些流浪‘狗’。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骂人原来也可以骂的这么有艺术感,像是天津快板似的幽默而引人发笑。到了面馆门口,好心阿姨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边,相信如果不是路途太短的话,她或许还能听到更多有意思的骂人词汇。

    “快说!”许女士显然并没有多少耐心,浓眉紧蹙一脸的风雨欲来。“再不说,我揍你了!”

    “呃,被车撞了?”许筱筱还在想着怎么瞒过去,她小声而心虚的话对于许女士来说无异于从天降下一块巨大的陨石那么激烈,还是正巧砸到她的宝贝汤锅里面那种。

    “什么!”

    “不不不,是被‘狗’追了······”许筱筱赶紧摆手,决定还是按照骗好心阿姨那一套说辞来解释,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说多了没准自己都相信了。“对的,先是被车撞了,然后出院的时候又被狗追了!”

    许女士双手抱胸,一脸的你骗鬼呢的表情看着许筱筱。一掌拍在桌子上,“许筱筱!最好跟老娘说实话!你撒谎的小动作老娘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许女士,许筱筱又被她推着回家。

    “快到饭点了,我要回去看店。你在家里给我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一下,最好是像个人样!”

    许女士火急火燎地从卧室里取出几件衣服,扔到许筱筱手上,然后又片刻不歇地冲了出去。风风火火地,像是永远不知道疲倦。

    许筱筱柔和的目光目送许女士消失在了巷口。她家住在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中,前面便是简易搭建的铁皮房,那里便是许女士开的面馆。旁边就是老奶奶的家,一条小巷里有十几个四合院都是属于她的,每一个都被她租了出去,里面住着人家。虽然坐落在拥挤的城中村里,但巷子里属于古城的悠久和宁静却从来没有被打破过。其实她比起出生在城中村的孩子来说,生活已然是要好上很多,最起码许女士给了她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童年。

    大抵也算得上是无忧无虑地。

    许筱筱没有急着去清理身体,而是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色。四合院并不算太大,但是地势选得最好,坐北朝南,冬暖夏凉。堂屋在夏天的时候还会有过堂风可以享受。空调风扇什么的,对于住在四合院的人来说根本没有必要。

    院子左边是一口古井,她还记得小时候和许女士一起在井口的位置放了根木棍,木棍中间系着粗粗的草绳。绳下是一个竹编的篮子,浸泡在冰凉清甜的井水里。小时候,许女士经常会在夏天买来蔬菜水果放到里面冰着。按照许女士的说法是:这口井就像是天然的冰箱,保鲜降温,不费水电。

    青灰色的砖石上,被她画着幼稚可笑的画。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专注的眼神,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拂过。当她看到一块不高的砖石上,被利器画着无数道横线时,眼神凌厉而忧伤。

    在继父来之前她有着属于自己的房间,她和许女士两人相依为命,面馆虽小但挣的钱还是能令她们衣食无忧的。她和妈妈在这里度过了六七个春夏秋冬···随后的某天,一对讨人厌的姐弟搬了进来,霸占她的一切···那个粗俗一身毛病的男人,以一种醉醺醺的恶俗模样,摇摇摆摆地走入四合院。他身上臭气熏天,一进门就躺在了许女士充满香气的床上,双脚一搓两只破烂的臭鞋被他甩到一边。鞋子上的泥点子被甩得到处都是,他连袜子都没有穿,一双脚又臭又黑。

    许筱筱害怕地缩着身子,移动时细微的声音被他听见了。于是他坐起来,努力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邪笑着说,“乖女儿,长得可真漂亮。快去端盆水给你爹我洗脚···嗝···”

    打着酒嗝,肥硕的身体躺在那里,如同一堆腐肉,散发腐烂生臭的气息。

    许筱筱不明所以地躲在母亲身后,大大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许女士。她多么希望许女士能像往常一样,挡在她身前,“谁敢欺负老娘的女儿!看老娘不将他剁成肉馅!”从厨房里拿起最厚重的砍刀,将这些鸠占鹊巢的坏人给赶出去!

    男人粗眉一横,狰狞着半张刀疤脸,指着许筱筱和许女士的位置。“再不快点,老子打死你们这两个小贱人!”

    “筱筱,去吧。打盆水来,给他洗脚。”许女士的声音不再中气十足,带着深深地无力和挫败。

    可许筱筱却听不出来,她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我···我不要!”

    “不做就丢掉你!”许女士的话音带着十足的冷意,像是她平常对待那些吃面不给钱的客人,生硬而无情。

    耳边一直回响着母亲近乎绝情的话,门口的姐弟一副同步的嘲讽模样,调笑她以后将会失去许女士的疼爱。

    “你妈妈不再喜欢你了,小野种!”

    ··············

    也是自那以后,她开始忍饥挨饿的生活。继父是个滥赌爱喝酒的人,没钱了就会跑到许女士面馆抢钱出去潇洒,留在家中的姐弟俩惯会合起伙来欺负她。而许女士要靠着一家小小的面馆养活一大家子人,过得也比往日更加辛苦疲倦。

    对许筱筱也没了以往的耐心和关注,在她无视的情况下,许筱筱被那对姐弟欺辱打骂,身上的伤痕只增不减,常常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就算常日也只能穿他们不要的烂衣服,替他们洗衣服打扫房间。

    她曾多次和许女士哭着,求着她将这些坏蛋赶出去,可许女士却一反常态地不再护着她,只是默默地抱着她,温暖的手掌抚摸她瘦弱的脊背,直到许筱筱哭得累了睡着了。这个坚韧无比的女人才会将她抱回到,属于许筱筱的小床上。

    当世上唯一护着她的许女士也变了以后,许筱筱便一直盼望着长高长大,能够离开这个家,再也不要回来了。她每一天都会靠在墙边比着自己的身高,在砖石上刻印子。没有高的日子,她失落无比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比之前高了,她又会变得高兴快活,即使坏蛋三人组再怎么折腾她也不会感觉到难过。

    初三结束的那年暑假,许女士将她叫到了房间里。偷偷将一千块钱给了她,“筱筱,你不属于这里,你将是要飞出野鸡窝的金凤凰。妈妈确信着这一点,这才供你上学读书,但也只能供到你上高中为止,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就这样,未成年的她被亲生母亲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在许筱筱心中,她一直是怨着许女士的,她在继父他们和亲生女儿之间,选择了一直嫌弃她却又要靠她养活的继父他们。

    许筱筱上辈子在退学后,曾有几回偷偷跑回来过。远远地看见四合院里亮着温馨暖融的灯光,大开的铁门,许女士和继父薛晨他们,围着一桌坐着吃饭的温馨画面如同一根骨刺。梗在她柔软的心脏,一跳动,鲜血迸溅而出。

    她绝望地转身离开,在这世上算是再没有惦记她的人了。一个女孩子,又是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女孩子活下去该有多艰难?许筱筱经历过却也因为魏凌昀对她的有条件的好给淡忘了。她在遇到魏凌昀之前踽踽独行,受尽了无数白眼和算计。一身的傲骨被尽数粉碎,也是在她最为绝望的时候,魏凌昀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他蹲在她面前,一双墨玉一般的眸子还带着审视商品似的目光,没有淫邪也没有同情之类属于人类的情感,有的也只是属于机械人一般的分析和审视。他把许筱筱当做一次无聊时下的赌注,对于赌桌上的东西,除了钱以外他一概不感兴趣。

    他亲口对她说:“现在可以同意我的要求了吗?你需要钱,而我需要人······”

    许筱筱一直想着,哪怕当时魏凌昀杀了她,她也不会有一丝怨言。一个人在最绝望的时候,眼前即使出现刀山火海,只要对方能给她一点点希望,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跨过去!投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