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尸洞—淡腾

    我是淡腾，出生在黑尸洞。

    如果你要问，什么是黑尸洞，我只能告诉你，没人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据我所知，黑尸洞存在二百多年，由主子带领。这里有杀手、有黑客、有线人、有刺客，只要你能想到的一切应有尽有，他们以各种各样的身份隐藏在俗世之中或一辈子都待在黑尸洞，或许就在你的身边。

    不过我是特殊的，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军师。

    提起我的出身，倒是最经典的。

    黑尸洞内部有着自己的系统，黑尸洞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都要留在黑尸洞，我们没有户口，我们没有身份，我们是不存在的，我们又是永生的。

    这些孩子从小就会接受各种训练，我们会渐渐习惯黑暗，会渐渐习惯杀戮，会渐渐习惯听从主子的每一个吩咐不问理由。

    而我从小体弱多病，杀手和刺客组的领头把我踢了出去，不善与人交际，我又失去了做线人的机会，测试时失去的那只眼睛又断了我进黑客组的念头。

    没用的人不必存活。

    不过我活了下来，主子常年将我带在身边，他给了我一个新称呼——军师。这一待，就是快四十年……

    他们说：主子活了两百多年，主子是不死不灭，不悲不喜的。

    我不似他们那般愚笨，我知道主子的面具和变声器下面隐藏的是永久的秘密，就是主子是会变的。

    我服侍过两任主子，虽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不知主子是怎么变换的，但我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东西是不会变的。

    黑尸洞的人是没有感情的，他们不懂亲情、友情，更别提那个惹人烦恼的爱情，他们只需要知道忠心就可以了。

    不过我也知道，人就是人，主子也是人。他比我们多的，就是权力，他有爱人的权力，也有选择的权利。

    黑尸洞里厉害的人有很多，毕竟都是经过层层考验最终才能够得以来到主子身边。其中和我一样，有点儿特别的人，就是那个崭露头角的杀手黑狗。

    她的出身，就更加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不得不说，她真是有够倒霉的，出生不过百天就被人抛弃。

    更倒霉的是，被丢在了黑尸洞门口，这听起来就注定是一场悲剧的开始，事实上，也确实是。

    主子曾经偏爱过她，打小儿便接受着和我们不一样的待遇，她可以接受最精英的培训，也可以不用测试躲过一年又一年。

    看，她跟我一样体弱多病，待遇却是如此的不一样。

    直到她十多岁的时候，主子终于撤销了对她的偏爱。不过我却知道，那不是因为不再偏爱，而是主子已经变了，那时我已经获得了新的身份，已经是众人可望不可及的地位。

    众人心中体弱多病的姑娘却一次又一次通过了最恐怖的考验，成为了真正的杀手。

    新主子总是特别恨她，至于原因无人知晓，众人只能看到结果，就是没完成任务的她一次一次的被惩罚。

    正是这种惩罚，也让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着对她的认知。

    不过人总是奇怪的，就像尽管我知道主子最终会除掉一批又一批的老人，我们会渐渐被取代，最后化成乱葬厂一块死肉，尽管我穿越了远远的离开了主子的控制，我还是不会背叛黑尸洞。

    人生爱恨就在一瞬间。

    第一次察觉到主子的情绪让我心慌不已，没有主子能爱上黑尸洞里一个冷血机器一般的女杀手，他可以拥有她，但不能爱上她。

    他问她，你快乐吗？

    她回答：属下没有快乐，正如不会悲伤一样。

    黑狗心里想的跟我们一样，以为这个回答可以讨得主子的欢心，可是她忽略了，这句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是很重要的。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打得血肉模糊，打得半年都没能再出任何任务，不过在她不甘的眼神之中我已经读出了异样的情绪。

    他们快乐过、欢愉过、放肆过，不过我却只是担心，终有一天，主子会将自己的理智找回来。到了那一天，我只希望她能够不清不楚的离开，这样才是最好的归宿。

    ……

    那一天终于来了，看着她我却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没有谁是黑尸洞不可抛弃的，没有谁是主子不能下手的，就连黑狗也不能幸免。

    我甚至还没能告诉她，在主子身边的军师十分欣赏她，十分佩服她可以让一头危险的禽兽爱上她。

    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愿背叛黑尸洞，我愿意赌一把。

    赌一把主子不知道的秘密，上一任主子将黑尸洞的地图和来源纹在了黑狗背后，只要我找到了她将特殊的药水涂上找到这秘密，我就能离开黑尸洞。

    可是，我终于相信了，在我找到了她的尸首之时，看着对面黑尸洞杀手之时，我终于相信了，主子是万能的。

    我穿越了。

    第一反应，我是那么的开心，我可以看着日出苏醒过来，还可以看着日落而眠；我可以自由选择我喜欢的人们往来；甚至因为换了身体我还可以习武。

    喜欢我就待着，不喜欢我拍拍屁股就走人。

    对大多数人我都没什么感情，许是在黑尸洞留下来的后遗症，镖局师父的女儿说她爱上了我，那哪里叫做爱情啊！

    不过是没什么选择之下的妥协罢了！

    之后的许久，我在街上看见了一个姑娘，我对她一见钟情，许多年之后我都在想着是不是主子对黑狗也是这样的感觉，却由于不愿承认假装成恨她最后却还是没敌过自己真正的内心，为了不留牵挂只好动手杀了她呢？

    这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姑娘，我用一个低级的魔术去跟她搭讪，却被另一个女扮男装的丫头给识破了。

    而聪明如我，一眼认出了那就是故人黑狗。

    酒楼保镖听起来待遇倒是还不错，不过这些都不是我在乎的，我在乎的是黑狗还记不记得主子，我在乎的是她知不知道真相，还有我在乎的那个姑娘的芳名。

    姑娘芳名秦红香，娇弱似黛玉，美艳如西施，身负血海深仇，怎奈柔弱女子一个，斗不过身边对她身怀恶意的人们。

    我会尽我所能，去保护她，只是由一开始的兴趣渐渐地变成了一种牵挂。

    我不能再离开这间酒楼，或者说，我不能再离开她，我的后半生都要和秦红香在一起。

    有时夜间我会和她一同坐在屋顶，她有着这个世界女人的保守，又有着不同与这个时代的坚韧。

    我们会一起看月亮，我会跟她说些我从前的事情，不过却没有透露黑狗的身世，我也会趁她不注意偷偷牵她的手。

    每当夜风吹拂过她温柔笑着的面庞，我都重新爱她一次。

    我一向是个很快做决定的人，尤其是遇到秦红香，爱上她决定守护她似乎是我最快决定的事情。

    而黑狗，她从来都与我相反，她不会做决定，她需要思考。

    而我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云沉亭迂腐固守原则，守着那在我看来有些可笑的原则，做着作茧自缚的事情，虽然他有很多我不曾拥有的品质，我仍然不喜欢他。

    或者说，我在替黑狗不喜欢他，黑狗受过够多的苦了，包括许多她不自知的，而我都知道。

    主子是如何在每一个夜里不眠不休的算计着她，是如何为了培养出一个出色的杀手不断地压榨着她，是如何一步一步引着她让她被自己所爱的人杀掉。

    我已经得到了幸福，我希望她也可以，而云沉亭给不了。

    大家都认为我很肤浅，或许只有黑狗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知道，唐落帆和黑狗是相似的，他们唯一的差别就是唐落帆对待感情是勇敢的，而黑狗宁愿逃离。

    一切都自有安排，只不过有时看着黑狗，我会忽然想起我临死前跟主子的对话，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我第二天就要死了才会跟我说这些。

    “淡腾，你懂孤独吗？人人都会寂寞，可不是人人都会孤独，而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孤独。”

    人们说自己的事情时，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朋友或者有些人来代替。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这困境，可他身边所有能缓解孤独的人最终都会离开，于是他只能接受事实，融入孤独。”

    我不知道主子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我似乎听出来，他痛恨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又出现了一个希望，要是你，你还会去相信吗？你已经浑身创伤，而你不确定这个人是会治好你的伤口还是会再给你一个致命的伤害，让我告诉你答案吧。要是我，先下手为强！”

    主子脸上的面具抖了一下，我只能低垂着头不敢言语，我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激动，这让我有些怀疑，或许他真的爱过黑狗。

    “高高在上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黑尸洞里面都是废物！而我是个懦夫！滚出去吧，我今晚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何止是那天晚上，日后的每一个白天黑夜主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而关于这天晚上的对话，我永远都不会告诉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