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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还好吗?”

    卫修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清,林羽看见那乌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没事,快去看看他们……”

    卫修竹将林羽搀着站起,见她行动没问题才松开了手。

    卫平竹还在不远处跟个中风患者似的杵着,卫修竹经过他身畔时轻轻一拂,卫平竹这才活了过来。

    他如同一下子被解了穴,风中凌乱地喊:“哥!可吓死我了……”

    刚才那番变故他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苦于动不了只能干着急,现在这滞后的情绪全涌了上来,让卫平竹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两人没空管他,一前一后走到舞台边上,那里躺着个可怜兮兮的红毛。

    “他怎么回事……”卫修竹皱着眉头蹲下,却见林羽比他更快,一下就将范范然半揽了起来。

    范范然被粗暴地翻转过身子,柔弱无骨地躺在林羽臂弯里。

    林羽眼见他大半张脸都被红色浸染,一双眼睛顿时也红了,嘶哑着声音唤他:“范范……范范……”

    范范然毫无反应,一丝红线沿着面颊滑落到嘴角,就像刚吐过血似的。林羽慌里慌张地看向卫修竹:“他头开花了!”

    卫修竹以手撑地,另一手则搭在半蹲的膝盖上。他定定看了眼林羽,移开了目光。

    视线在那泛着浅金的头顶心转了个圈,他伸手抹了把范范然的脸。

    那“血迹”瞬间就被擦淡了,随后卫修竹用手覆上范范然脑袋,将他头上的桃红色染发剂也擦去大半。

    “他头上被人泼了什么?”

    林羽一愣,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只见那劣质染发剂已经将自己半个袖子濡湿了,只不过是黑色不显罢了。

    她脸上一时又红又白,顿时站了起来。

    范范然被丢在地上发出一声响,林羽没好气地踢踢他,那脑袋上金红交加,热闹得很。

    见范范然浑然没有转醒的迹象,卫修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林羽一眼,将手轻拂过范范然额头,他终于幽幽醒来。

    “怎么了?”范范然如同宿醉方醒,往日清澈的声线还带着一丝慵懒。他眨了眨眼,看着卫修竹,“不是在演话剧吗,你怎么在……”

    范范然环顾四周,林羽已经走开了去,正在桌子另一边咕噜咕噜喝水。桌上七个瓶子空了三个,她擦擦嘴,将二柱帮着开了盖的第四瓶接过去。

    “怎么还是渴,这都什么饮料?”林羽嘶哑着嗓子看向瓶子外包装。

    “没用的,你现在被催眠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潜意识里。”

    “额……盗梦空间?你意思是你们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林羽捏着个瓶子愣愣看着卫修竹——难道连他刚才那手帅瞎眼的功夫也是自己YY出来的?

    “不是,我们都处在同一个人创造的潜意识中。”镰刀突然又在卫修竹右手中出现,他左手轻抚过刀柄,顿时一缕烟雾现了形。

    范范然糊着个红脸,神色却是肃了下来,显然也摸清了眼前的形势。

    这薄烟最后聚拢成一个黑衣男子,这面具人——不,此刻他已经被脱去伪装,一张方脸上浓眉大眼,简直可以立刻动身去打鬼子。

    该男子在地板上正襟危坐,更显得身子修长。

    “人不可貌相啊,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林羽推开指指点点的二柱,抱臂站在黑衣人面前:“再嚣张啊,你刚才不是很牛吗?怎么不用绳子绑我了?”

    卫修竹解释:“那个是蜘蛛人系列蛛丝,和蜘蛛人系列面具一起被‘噬’吸收了,他自然没办法再用。”

    听到卫修竹的声音,那黑衣人偷偷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哼哧哼哧连连作揖。

    卫修竹叹了口气,转头来看林羽:“我马上要超度他,这里的人和物都会恢复原状。话剧会继续进行,你能接着演下去吗?”

    林羽一怔:“超度,你要……杀了他?”

    “杀人犯法的啊林羽姐,超度只是一种说法啦!”

    卫修竹点点头:“具体以后再解释。”

    “可是……”林羽苦着脸,“我在这儿手舞足蹈好一阵了,等台下醒了估计都以为我疯了,

    怎么演下去?”

    “这个你不必担心,平竹之所以能看见你的异状,是因为他出身卫家。普通人在催眠结束后什么都不会察觉。”

    林羽点点头,压下满腔疑惑。

    卫修竹捡起地上的护身符,将它随意塞进长裤口袋中。他依旧穿着那身松垮的黑色毛衣,看着像是出来买个菜顺便砍砍人的。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忽然回头看林羽:“害怕面对这么多人吗?”

    “你怎么知道……”看样子她这黑历史源远流长啊。

    卫修竹浅浅一笑,像是初阳消融了冰雪,令林羽心头为之一暖。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大柱笑。

    他走过来摸摸林羽的脑袋,那修长的手指埋在一大堆卷卷头中瞧不见了:“别怕,我就在下面看着,不会有事的。有句话不是说,就当台下都是萝卜……”

    “那你不也是萝卜……”

    眼看范范然打断了哥哥和林羽姐的大好氛围,二柱气不打一处来,他踢了踢范范然的屁股:“闭嘴,你给我继续回去扑街!”

    林羽郑重地点点头,假发像弹簧一样四处飞甩,她看着卫修竹笑:“大柱,谢谢你。”

    卫修竹再不多说,转身走向那一脸正气的黑衣人。

    他合上了双眼,一时更显得眉目俊朗。这次林羽能明显感到卫修竹一瞬间所散发出的凌厉气场,挥手之间,黑衣人便再次烟消云散了。

    霎时像是幽黑山洞被谁一锤子凿穿,耀眼光芒从一角渗入,逐渐四处扩散。眼前死气沉沉的一切被再次着色,台下观众的表情也由麻木变得懵懂,最后重归鲜活。

    林羽眨了眨眼,朦朦胧胧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她还拿着羊皮纸站在老地方,而桌上的饮料一滴也没少。

    “太、太棒了!这是个逻辑推理。”

    她连忙结结巴巴开始念起台词,总觉得中间脱节太久,连机械化表演都有点卡壳。

    卫平竹呆呆看着她,像是忽然才反应过来,抓住林羽的肩膀:“你喝这一瓶,别插嘴听我说——”

    林羽张了张嘴,但没能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回去找罗恩……”

    直等他把这大段台词念完,才依稀听到林羽从嘴角憋出的声音:“白痴,我还没解谜呢!”

    二柱脸色一僵,完了,记错台词了。

    林羽叹了口气,索性假装卫平竹已经念完了全部台词,一脸感动地抱了上去。

    在底下一阵莫名骚动中,卫平竹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只见林羽头搁在他肩上,正巧与卫修竹打了个照面。

    卫修竹坐在角落里,与群情激昂的看客们格格不入,一身黑衣几乎要隐到背景中去。可就是这么一眼,让林羽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舞台恐惧症……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磕磕巴巴终于把自己的台词讲完,林羽扶起挺尸已久的范范然,脚底抹油跑下了台。

    她没去看文艺委员黑如锅底的脸,转头端详起范范然,他的脸果然没像“催眠”时看着那么血腥可怖了,那桃红色只是微微蹭了些在额头上,并不严重。

    ……

    一场大戏唱完,转眼就到了中午。

    此时卫家兄弟和林羽范范然四人正坐在一张不起眼的小方桌旁,周围走动的都是些装扮浮夸到连范范然都要汗颜的人物。

    他们随便点了些菜色,没多久,戴着猫耳的壮汉为他们端上了简餐。

    卫平竹感慨:“哇塞,我们学校真酷,校庆搞得像嘉年华!”

    这一角是食堂专门划出来给学生搞校庆活动的区域,二柱跟范范两个少见多怪的土老帽吵着要来光顾,四人愣是排了好久的队才吃上饭。

    林羽已经卸去浓妆,露出底下一张疲惫不堪的小脸。这一上午的上蹿下跳,简直将她一周的劳动量都预支了。此时她累得饥肠辘辘,顾不上形象,卷起一勺意大利面就往嘴里塞。

    嚼了几口,林羽数落起对面:“这一份要四十块,四十块!都是噱头,专骗你俩这种人傻钱多的二货!”

    卫平竹与范范然对看一眼,二柱哼一声别开脸去,身体力行地表示拒绝与后者归为一类。

    卫修竹无声咀嚼着自己这一份牛肉饭,他吃得很少,模样端庄得仿佛特级品菜师在鉴赏米其林美食。

    待几人安静下来,大柱金口中吐出几个字:“微波炉加热的速食水平。”

    三人默,范范然干笑一声:“中华大当家,你就别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了,大家吃口饭都不容易。”

    “是太容易,用脚炒饭都能开店了。”卫修竹冷目一扫,不怒自威,“别吃了,回去我现烧。”

    “好了!”林羽眼见着话题越偏越远,终于忍不住重重放下叉子,“说正事!”

    他们这一行颜值超标得厉害,本来就是校园有名的“三角恋”,现在又加上一个卫修竹,真是blingbling走到哪儿都有八卦人士偷拍,俨然一副快要走红的模样。

    按理说在食堂讨论神神道道的事不合适,但林羽实在是抓耳挠腮心急火燎,想到有蛇精病追在屁股后面要杀她,她就一刻都等不得了。

    她环顾四周,自觉这个角落还算隐秘,就压低嗓门说:“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